第25章 月下花雨
太阳快升至中天的时候，长欢拉缰停马，看着前方闪着波光的朱水长舒一口气，顺着这条河再前行五公里就是奇门峡了。很快，就能见到爹爹和娘亲了。
“好马儿，累了吧？”长欢下马，摸着马脖子说道，“休息一下，很快就到了。”
口很渴，长欢看了看朱水中流淌着的清澈的河水，“这里离奇门峡有段距离了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终是耐不住，长欢走到河边，用手掬起一捧水，“真舒服！”向身后的马儿招招手，“马儿，你也来喝点儿，前面可就……”
“咚——”
长欢感觉到身后的声响，转过头去的时候，脑袋却正好被砸中。晕过去之前，长欢迷迷糊糊的看着那条奇形怪状的鱼，喃喃说道：“这里还有吗……”
奔腾的战马扬起尘埃，践踏的花草陷进泥坑，追逐的蝴蝶失去了方向，绕着残花留下的清香旋转……
***
“将军，探军回来了。”副将昆林指着前方说道。
“将军。”来人到车矢面前，下马行礼。
“怎么样？”车矢问道。
“回禀将军，前面没有魔族的军队。”
车矢皱眉，“不对劲啊，这是怎么回事？前面就是毕家军驻守的天虞山，魔族一定是从这里进入人界的，怎么会没了踪影了？”
“将军，会不会是魔族已经全都进入到人界了？要不我们直接到常虞城去跟小王爷他们汇合？”昆林提议道。
“不太可能。”车矢摇头，“我们得到的情报是，魔族有一万大军驻扎在常虞城外，另外的九万大军都在伊江之畔待命。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怎么会全部都撤走？难道是常虞城有变？”
“将军，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车矢看了看前方，下定决心道：“走，去常虞。”
……
“初雪姑娘，又在熬药呢。”大成刚刚劈完柴，进厨房找水喝。他就是那天晚上将初雪他们迎进客栈的伙计。
初雪笑了笑，“大成哥，这些天谢谢你了。”
“初雪姑娘说的什么话，是我该谢谢你才是。要不是你医好了我妹妹的病，我妹妹早就……”大成憨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有些局促，“你是我们兄妹俩的大恩人，我能帮你点小忙，心里也很高兴。”
在这里已经呆了十几天了，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初雪无意中医好了大成的妹妹的病之后，索性就在这家店门口摆起摊子当起行脚医生来。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大成照顾丘泽和柔光，初雪才能放心。
“大成哥，我去送药给春林嫂，又要麻烦你照看一下我爹娘了。”初雪把药汤倒进小罐子里，对大成说道。
“好，放心，晚饭我会送到房间的。”
……
庭阳峰，炎王和王妃正在演武场看将士们比试，一个哨兵匆匆赶来，禀报到：“王爷，朝廷的援兵到奇门峡了。”
“终于来了吗？领军主帅是谁？”炎王仍旧看着演武场上激烈的角逐。
“是溯逆将军。”
“溯逆？”炎王笑了笑，“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溯逆在守城方面，可是连本王都不及。”炎王笑着看向王妃，“帝君倒是派了个好帮手。”
“虽然当年溯逆跟你交情不错，但是毕竟这些年他一直是站在帝君那边的，你也要小心些才好。”王妃有些担忧的说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炎王握着她的手，“当年那些人，多多少少也会念些旧情吧。效忠帝君是他们的职责，不过，应该也不至于会绝情到亲自来取我的命。”
“王爷！不好了！”有一个哨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五公里外，发现大量魔族军队，大概有近十万！”
演武场上的人听到这句话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向炎王看过来。
“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岗位，按照之前的部署，一定不能让魔族越过鹊山！”炎王喊道，随即对那个哨兵说，“你带两个同伴，到奇门峡去找溯逆将军。”
“遵命！”
一行人散去，武器早已准备好，防守的战线已经部署好，接下来，就是浴血奋战的时刻了，即使血漫三山，也一定要阻止魔族的进攻。
庭阳峰西方，魔族大军的前方，蓝翎一边飞跃一边对身旁的绯尧说：“尧，你说少主带着那一万军队是去哪里了？”
“管那么多？”绯尧斜他一眼，“好好完成少主的任务，否则有你好看的。”
“嘿嘿，放心啦。”蓝翎笑道，“终于能大干一场了，一千年了，我等待这一刻可是很久了呢。”
“小心点儿，明甲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绯尧提醒道。
“尧，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蓝翎激动的看着绯尧，“放心啦，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我会保护好你的。”
绯尧不理他，对身后的军队喊道：“冲上庭阳峰，杀了明炎，杀了明甲军！”
“冲啊——”
……
常虞城外，一万魔族军队驻扎在西方三公里的地方，却并没有发动攻击。
昨晚，霁风已经到达这里，在北方驻扎，与常虞城成相应。
“小王爷，车矢将军来了。”
霁风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眉头微皱，“这么快？请进来。”
事情有些不对。魔族大部队都在天虞山吧？车矢将军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应该不是将魔族都剿灭了吧？
“小王爷。”车矢从门外进来，给霁风行礼。
“将军请起。”霁风迎上去，“怎么回事？”
“小王爷，我们到天虞山后，发现那里一个魔族士兵都没有。”车矢说道，“我担心他们都到常虞这边来了，准备全力攻城，就带着弟兄们赶来汇合。不过，这里是什么情况？”
“这里只有一万魔族。”霁风听后皱眉，“那些魔族到哪里去了？不可能是退回去了。”
突然想到什么，霁风一拳打在案桌上：“糟糕，爹爹有危险。”说着就往营帐外冲去。
“小王爷，怎么回事？”车矢追出去问道。
“把所有人都叫过来。”霁风对门外的守卫说道，转首对车矢说，“车矢将军，恐怕那些魔族转导去了鹊山，我带二十万军队回去，你守在这里。”
车矢怔了怔，醒悟到怎么回事之后，说道：“不行，我也要回去。”
“将军！”霁风沉着脸，指着常虞城的方向，“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那里，也是我们的同胞。”
车矢低下头，“是，末将知道了。”
……
群山环绕的山谷，夕阳的余光照在青草地上，金灵捧着几个野果从树林里跑出来，对着快要落到地平线下的太阳挥挥手，钻进了不远处的山洞里。
这个山洞洞口很小，里面却很宽敞，几支火把挂在墙壁上，照亮了整个洞穴。
一张简陋的石桌，铺着青草和野花。
金灵将野果放在上面，转身往洞穴深处走去——
那里，一张铺着干草的石床上，长欢就躺在上面，双眼紧闭，睡得很熟。
金灵坐到长欢身边，用手指轻触她的眉头，想将那紧皱的折痕抚平：“长欢，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开心的笑吗？不可以皱眉的。”
“爹爹……娘亲……哥哥……”长欢的额头突然冒出冷汗，还喃喃的说着梦话。
“做恶梦了吗？别怕。”金灵给她擦额头的汗。
长欢的表情却愈加痛苦，眉头皱得更紧，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双手不自觉的紧握，脑袋左右晃动着，嘴里还不停地叫着亲人的名字。
金灵有些不知所措，握住长欢的手，不让她弄伤自己。
“哥哥——”长欢突然坐起来，金灵毫无防备间被她推到地上。
喘着气，长欢有些恍惚的打量着周围，看到金灵的时候愣了一下：“金灵？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会吧？娘亲不是说至少一个月后才会醒的吗？这还不到二十天呢。哎，你别动！”金灵见长欢要下床，立马过去按住她，“你现在很虚弱。”
“不行，我要回去。”长欢想推开金灵，手上却没有力气。
“看吧，我都说你很虚弱了。”金灵将长欢按倒在床上，拿来一个野果，说，“你都快二十天没吃饭了，别说回家了，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来，这是我刚摘的果子，很甜的。”
长欢坐靠在床头，接过果子，咬了一口，“金灵，我记得我在朱水边，一条怪鱼打晕了我，是你救了我吗？”
“那个，长欢，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啊。”金灵有些不好意思，两手的食指相互碰着，低头偷偷瞄了长欢一眼，“那个怪鱼就是我。”
“嗯？”长欢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哗的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你刚刚说我晕了快二十天？”
“嗯。”长欢的表情让金灵有些害怕，不敢抬头看她。
“爹爹，娘亲——”长欢鞋子都没穿，就那么跑到洞外，却在洞口的时候被金灵拉住。
“长欢，不可以回去。娘亲说有人想要杀你，不可以回去，会死掉的。”金灵死死地拉住长欢，“这里很隐蔽的，是我的秘密基地，没有人能找到这里，放心，在这里很安全。”
“金灵，放开我。”长欢不再挣扎，只是静静的说道，“金灵，我必须回去。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他们都在等我。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金灵，放开我，好不好？就算是我求你了……”
金灵怔了怔，松开了长欢：“可是，这里离枢阳城很远的。而且，你还有力气走出这片大山吗？”
长欢抬眼。天色已经黑了，银色的月光照在这片大地上，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黑幽幽的树林。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不是长欢熟悉的地方。
“啊——”长欢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不停的喘息，“好疼——爹爹，娘亲，哥哥……”
“长欢，你怎么了？”金灵被她吓到了，过去想扶她起来，轻轻抚摸她的背。
长欢伸手握住胸口的血焰玉吊坠，握紧拳头，按住胸口，闭上眼睛忍耐着。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炸裂出来，在身体里快速蔓延，握紧拳头，手掌被指甲划破，血从指间流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啊——”突然，长欢猛地一下站起来，强大的推力将金灵反弹到三米外的地面上。
“长欢——”金灵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向长欢看过去，然后，她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月光的照耀下，山谷的野花飞离了枝头，在空中旋转，像是在酝酿一场花雨，像是在迎接她们的神明。长欢的周身似乎有淡淡的红色光芒，长发飞舞，衣裙翻飞，像是要飞天的神女——如果，她的表情不是那么痛苦的话。
下一刻，那些旋转的花瓣突然将长欢包围，绕着她不断旋转，降落，又升起……
就在金灵惊叹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花雨中的长欢……消失了。
“长欢——”金灵回过神来，跑到那花雨中。那些花瓣纷纷落下，却不见了长欢。
“长欢，你在哪里？长欢——”金灵慌张的四处寻找，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到底怎么回事？长欢，你去了哪里？”
***
庭阳峰，魔族已经攻打到半山腰，还有三道屏障，就到明甲军主营了。
将士们坚守在一道道防线上，滚石之后是箭矢，箭矢之后是刀剑，刀剑没了就用身躯，用尽所有的一切，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一定要守住鹊山，他们相信，只要多坚持一会儿，他们的胜算就大一点，弟兄们生存下去的机会就大一点……
即使是魔族，面对这样坚决的抵抗也有些惊惧。这些人族，没有他们那么强大的力量，可是，他们的灵魂似乎比魔族、灵族更加强大。
“不要发愣，冲上去，他们不过强弩之末。”绯尧一把打在发愣的蓝翎头上，对着有些怯意的魔族大军喊道。
蓝色的衣衫染上鲜血，变成了黑色，蓝翎看着带头冲在最前方的绯尧，一咬牙，跟了上去。
永恒不变的银月，静静的将月光洒在鹊山上，朦胧的光晕中飘散着血腥的味道，这血染的江山，不知又要新添多少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