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八方云动
夜风吹进来，窗户哐当哐当的作响，帝君瘫坐在地上，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悸动。
明甲军，明王，明氏一族。
为什么，我玄氏一族注定要在你的阴影下生存下去吗？不仅仅是人界，就连魔界，也只是惧怕你的明甲军而已吗？明明当年，玄氏一族的牺牲并不比你明氏一族的少。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我才是人界的帝君。
“帝君，帝君！”一个老太监走进来，发现帝君正坐在地上，慌忙过去扶他起来，“帝君您怎么能坐在地上呢？您这是怎么了？”
“黄同？”帝君看清来人，站起来，“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刚刚？奴才一直在门外啊。”黄同有些不解。
“算了，”帝君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有什么事吗？”
“是毕将军手下的一名副将，送来了边关急报。”
“还不快请人进来？！”玄荒怒道。边关急报？毕袭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入内，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将绢帛呈上：“末将高回，参见帝君，这是毕将军让末将呈给帝君的战报，请帝君过目。”
黄同取过战报，呈给帝君。
帝君皱眉，一边打开战报，一边问：“怎么回事？边关出了什么事？又是哪里的叛乱？”
“回帝君，不是叛乱，是魔族。”来人说着就磕起头来，语气哽咽，“帝君，您一定要救救毕家军，救救主帅。这次魔族的袭击太突然了，毕家军伤亡惨重，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帝君刚看完战报，就一把将其扔到地上，气的发抖：“这是什么意思？威胁吗？”
难怪他走得时候说什么我一定会答应，是这么回事吗？明甲军和毕家军，只能选一个？只是，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人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魔族来插手了？
帝君发怒，黄同心中害怕，却也不得不上前宽慰：“帝君，您别气坏了身子。”
帝君深吸一口气，问高回：“魔族大军一共有多少？毕家军怎么会败的这么快？竟然让魔族连下三城，毕袭是干什么吃的？”
“回帝君，魔族大军估计有上万人，具体多少还不得而知。毕家军已经尽力了，只是，这次魔族的袭击太突然，也太猛烈了。”
“明甲军那边呢？离毕家军不远的南山镇，应该就驻守了十万明甲军吧？毕袭不知道向炎王求助吗？”
“回帝君，毕将军派人到南山镇请援，南山镇主帅派了五万将士增援，说是后续的增援需要等炎王那边的消息。”高回禀报说，“听说明甲军不久前也受到魔族的袭击，想来炎王也不会有多余的兵力支援毕家军。”
帝君握紧拳头，闭上眼睛，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帝君……”高回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黄同拉住。看见黄同的眼色，他也知道此事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只好悻悻退下。
帝君坐在龙椅上，看着案桌上堆积的奏章，看黄同将自己扔到地上的战报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心中莫名的觉得感伤。
“黄同，你说我这个帝君，是不是太窝囊了？”
黄同吓得跪在地上：“帝君乃是天子，是神明选中的人，您是人界的主宰。”
“可是，我这个人界的主宰，却是谁都能威胁的。”帝君苦笑了一下，随即眼神一变，凌冽的寒光闪过，“人界的主宰？我想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这样。”
魔族，如果你们乖乖的呆着，我或许拿你们没办法，但现在，你们既然想要染指人界，那就让我们来看看，最终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兽还想跟人族玩权谋？哼，一千年前，人族能将你们赶到伊江对岸，现在，我就能让你们灭族。
云层涌动，夜色愈来愈深了，明明是夏天，夜风却也有些寒意。这座人界最恢弘的宫殿，这座三界最繁华的城市，宁静的夜幕下掩藏的暗流，从来都不曾断过。
黎明的脚步，总是那么慢，那么慢……
又是新的一天，边境的战事已经传到帝京，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的运转节奏。敌人只要没有兵临城下，战争就与平民百姓无关。他们，每天为生计奔波就已经足够忙碌。
已经快到晌午了，烈焰似的骄阳下，帝京宛如一个巨大的蒸笼，但是这股燥热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清远楼楼上的两人。
“你看，这些人，多悠闲。”秋琉把手肘支在窗台上，看着下面仍旧热闹熙攘的人群，“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还真是挺幸福的。”
“我看你也没烦恼到哪里去。”朝凤小觑她一眼，端起茶杯喝茶。
“我又不是将军，打仗的事轮不到我。总不能让我到战场上去跟那群魔鬼讲道理吧？”秋琉笑了笑，“倒是你，灵族打算怎么办？”
“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朝凤有些不解的皱皱眉，“我原本都准备好动身了，可是，却迟迟没有等到帝君的旨意。帝君好像没有让灵族插手的意思。”
秋琉惊讶的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单凭人族，怎么可能打得赢这场战争？若是人族败了，灵族就是魔族下一个目标。”
“你我都知道的事，你以为帝君会不知道？”朝凤看向窗外，叹息，“只希望，帝君在这个时候，不要犯糊涂才好。”
“你是说……帝君难道想利用这次机会……”
秋琉还没有说完，就被朝凤打断：“秋琉，抱歉，今天不能陪你吃午饭了，我先行一步。”
“喂——”秋琉无奈的收回想要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匆匆消失在远方的身影，有些不明所以，“她看到什么了？怎么这么匆忙？”
京郊的一座孤山上，黑衣男子站在悬崖边，看着远方荒凉的旷野，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你还真是锲而不舍。”
暗红色的衣裙翻飞，朝凤出现在男子身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不是你管辖的范围吧？”黑衣男子转身，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不过，看在你辛苦跟了一路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插手这次的战争。别再跟过来了，你应该知道，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朝凤静静的看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思索着他刚刚的那番话。
天空中云层翻涌，遮住了阳光，朝凤喃喃自语：“终于还是变天了吗？这个神所背弃的世界，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呢？”
***
枢阳城虽地处西北，海拔高，但由于三面环山，又有许多高大的乔木林，气候倒是十分怡人，跟城外的鹊山相比实在太舒适。这里没有帝京那么繁华，却不输帝京的热闹，更因为参杂着灵族甚至魔族的文化而显得别具特色。
“长欢，快点！”初雪站在一个成衣店门口，向身后的长欢招手。
“走啦，进去吧，可别辜负了初雪的一番心意。”霁风拉着长欢走进店内。
“哥哥，我都说不需要了。”长欢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柔光姨娘每个月都给我做一件，我的衣柜里都快装不下了。”
“好了好了，就只是看看而已。”初雪拿着一匹红色的布料到长欢面前，在她身上比划比划，“真好看，娘亲做的衣服都太素雅了，这种颜色很衬你的肤色呢。”
“太艳了。”长欢皱皱眉。
“长欢，你也要有件正式点的衣服啊。决定就这匹了，做精细些，等你成年礼的时候穿，怎么样？”初雪虽是询问，却不容人拒绝的把布料交给了老板。
“初雪，我的成年礼还早呢。”
“也就几个月了，先做好准备嘛，要是不满意还可以再改改。”初雪笑着拉起长欢的手，“我们小郡主的成年礼，肯定会是这些年枢阳城最盛大的节日。让娘亲好好设计一下，肯定让你当天惊艳全城。”
霁风付了账，拿好布料，说：“好了，接下来去哪里？”
“肚子饿了。”长欢拉着二人走在街道上，“去三阳客栈，今天我请客。”
“呵呵，你请客，还不是要霁风哥哥结账？”初雪笑道。
“心意，心意最重要。”长欢对着天空微笑。谢谢，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
“小王爷！”在三阳客栈门口，长欢三人被明甲军的将士叫住。
“见过小王爷，小郡主，初雪姑娘。”拾碎给三人行礼。
“拾碎，什么事？”霁风问道。
“小王爷，王爷请您过去。”拾碎说道，“还有小郡主，也请一起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长欢有些着急。他们今天出来玩，炎王是知道的，若不是有什么急事，绝不会让拾碎过来找他们。
“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走后没多久，帝京的人来了，带了帝君的圣旨。”拾碎一边解释一边让人把马牵过来，“小王爷，小郡主，我们快走吧。”
“好。”霁风上马，指着后面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送初雪回去。”
“是。”
出了城门，一行人开始纵马疾驰，往庭阳峰赶去。
到帅营的时候，霁风和长欢不禁愣了一下——
炎王坐在主位上，王妃和丘泽分坐左右，再下面是崖梓、简木、星仪、车矢，后面还站着各个军营的主将和副将。
这样的场面，即使是霁风，也没见过几次。
“父王。”霁风和长欢走上前，给炎王行礼。
“嗯。”炎王点点头，指了指王妃的方向，让他们站过去。
“好了，人都到齐了。”炎王扫视了一下四周，手指轻敲着桌面，看了一眼铺展在面前的圣旨，“毕家军受到魔族的袭击，跟上次明甲军的情况不同的是，魔族连下三城，毕家军损失惨重，现在被困在常虞城。帝君下旨让明甲军支援，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
“王爷，让我去，打得那些魔族屁滚尿流，再也不敢越过伊江半步！”崖梓大步跨出，请命道。
“崖梓将军，您年龄大了，还是让末将去。”车矢也请命道，“王爷，末将请战。”
炎王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做声，然后看向丘泽：“先生怎么看？”
丘泽沉吟着摸摸胡须，“王爷，支援是必须的。只是，我担心，万一这是魔族的诡计，等鹊山兵力调走，他们反转来攻明甲军，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众人一怔，都低下头来，情绪不再高昂，崖梓和车矢也都退回去了。
“帝君的意思是，鹊山留二十万驻军，其他各个驻点留五万，其他的都前往毕家军支援。至于魔族反攻的问题，帝君的玄甲军已经出动，一个月内就能赶到。”
炎王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将士们，魔族是人族的死敌，这个时候，不是算计什么的时候了，也不是计较那些过去的恩恩怨怨的时候了。一致对外才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不管谁去支援毕家军，本王都希望，你们能跟毕家军一起，奋战到底。”
“是！”众将士应声道。
“现在开始点将。”炎王走到案桌前，气势威严，“庭阳峰，车矢，率兵十万，从伊江沿岸进军，直袭魔族后方，切断魔族后援。”
“末将领命”
“缘翼峰，霁风率兵十万，沿明甲军驻地行军，沿途汇集各个驻地的援军，一同前往常虞城，救援毕家军。”
“末将领命”
“招摇峰，简木率兵十万，绕道前往常虞城后方的成夷城，若是霁风救援不及，毕家军定会退守到这里。另外，成夷城物产丰富，在那里有朝廷的粮仓，绝不容有失。”
“末将领命。”
“好了，大家都下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出发。”炎王挥手让众人退下。
将士们都出去了，就只剩下炎王一家人，还有丘泽。
“长欢，”炎王向长欢招手，将她拉到身边，“你明天一早，就跟先生一起，离开这里。”
“为什么？”长欢惊讶，断然拒绝，“我不要！”
“长欢，你长大了，爹爹和娘亲不能永远陪着你，哥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要好好听先生的话。知道了吗？”炎王摸着长欢的头，语气比以前更加温柔，眼神比往日更加宠溺。
“我不知道！”长欢只是摇头，“爹爹，我要陪着你们。你不可以扔下长欢，不可以不要长欢。我不要走，不要走。”
“长欢，好好听爹爹说。”炎王握住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这次的事情很复杂，爹爹有些看不清形势。如果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明甲军可能全军覆没。但是，说不定一切都只是爹爹的猜测，那样，不用多久，我们一家人就会相聚的，到时候，爹爹给你办个盛大的成年礼，好不好？”
“不管发生什么，长欢只想跟你们在一起。”长欢抱着炎王，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在这个世界上，长欢只有你们，你们不可以不要长欢。”
“长欢，来，到娘这里来。”王妃伸手，让长欢到自己身边。
“娘，你不会赶长欢走的，对不对？”长欢握着王妃的手，两只眼睛还有些湿漉漉的，就那么看着她的眼睛，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
王妃心下一疼，给她擦干眼泪，“娘最疼长欢的，怎么会不要长欢呢？长欢，不管这件事结果如何，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管三界的事了。我们找个山谷隐居，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长欢点点头。
“所以，这次长欢你先跟丘先生，还有柔光姨娘和初雪，你们先出发，去等我们。”王妃摸着长欢的头，微笑着说，“丘先生他们都不会武功，你要好好保护他们，知道吗？”
长欢有些怀疑的问道：“真的吗？娘亲没有骗我？”
“傻瓜，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王妃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笑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