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紫衣男子
如果在山顶上的记忆都是真的,那么大娘为什么会说我是捡柴滚落山坡的呢?大娘和离儿对我很好,好到让我感觉不安。可是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他们中的一个,我融不进去,这里让我感到陌生。
天色已然暗沉,我慢吞吞地走进院子。烛光把大娘和离儿的影子倒映在窗子上。
“娘,我们真的要把苏儿姐姐嫁给那个州长吗?可是……”
大娘道:“没有什么可是,难道真的要你嫁吗?那个州长哪年不娶几个?不知怎么偏偏知道了你,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啊!那个女孩儿真是上天来救我们的,虽说这样让她代你嫁觉得很对不住她,可是娘真的是没有办法,被逼无奈了呀!”大娘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孤零零的,无助地很。
我静静站在门口听着,心里竟然没有泛起悲哀。我不知我失掉记忆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炼成了这幅心肠。
能怨大娘吗?能怨离儿吗?
不能。
在我仅存的记忆里,我只知道自己不能怀孕,至于嫁没嫁过人,我不知道。既然大娘和离儿救了我,我还是这么一具破损的身子,替离儿嫁给那个州长也不是不行。至于嫁过去该怎么逃,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定定神,走进屋子。忽略大娘和离儿惊慌的神情,如往常一样放下背上的柴火筐。
过了一会儿,大娘先反应过来,把我拉到床前道:“看看娘给你准备的嫁衣合不合身。”
微弱的灯光下,一袭最普通不过的红裙,针脚却是密密实实,裙裾处还织了大片的花纹。我摸着嫁衣,抬头看大娘,她的眼睛红红的,血丝一条条布满了整个眼睛。我不知道她之前是怎么样的,但是此时她是真诚的。
我笑笑,道:“皇后的嫁衣上绣的是火凤凰,皇妃是青鸾鸟,不过我觉得都没有这条裙子上的海棠花漂亮。”
离儿瞪着眼睛:“皇后嫁衣上是火凤凰?苏儿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火凤凰长什么样子呀?”
“火凤凰就是遍体通红,上面还有金色的……”我突然闭了嘴,因为我发现不仅是火凤凰,甚至还有青鸾鸟的样子,它们的爪子须眼仿佛都在我眼前。我到底是谁?我怎么知道的?
转头看大娘,她完全被我震惊到了,一脸的惊骇。我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她,我把嫁衣平放在床头,对离儿道:“我刚才随意说的,你别当真。我出去转转。”
信步走着,心思烦乱。最近身体好转,记忆也开始一点点回笼。可是总是一段段碎片式的,让我拼不上排不开。
刚刚进了屋子又出来了,我在那个屋子里待不住。可能我本来就不属于那里。如果就这样凭着嫁给州长离开,也不是个坏事。
我一个人在石头上坐着,久到月亮高升,久到不远处亮起一双莹绿的眼睛我才惊觉。
有狼!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腿爬上来,我盯着那双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我看着它慢慢走过来,这只狼很瘦,腿骨瘦得都从背上的皮支出来,随着它的脚步一动一动的。
我忖着自己能不能打过这只饿狼。摸了摸身上,竟然有一把匕首,我喜出望外。掏出匕首,强自忍住手不要颤抖,将利刃对着它。
狼呲着牙,悠悠地朝前走了两步。我心敲得如鼓一样,月光下,我看到了它无甚光泽的皮毛,被风吹着露出了点点白色。
忽然,破空声传来,一把剑直直地把狼钉在地上。
随后脚步声大起来,一队人马渐渐走近。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走到我跟前问道:“姑娘,没事吧?”
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看着地上浸出的狼的血迹,勉强挤出个笑:“没事,谢谢你。”
“救你的不是我,是我的主子。”副将憨厚一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紫衣男子正把剑从狼身上试着拔出来,钉得太深,拔了两下才拔出来。
“对了,姑娘,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穿着红舞裙的女子?”副将道。
红舞裙?
我摇摇头,副将叹了口气。
走到紫衣男子跟前,蹲身一礼:“谢谢你相救。”
紫衣男子擦拭着剑身,听到我的声音一愣,盯了我一阵:“抬头。”
我还在纠结着刚才自己被狼吓白的脸色是不是不宜见人,他已经一只手抬起了我的下巴。
我被迫看着他,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一时间让我恍了神。我听见他的声音嘶哑:“你知不知道让一个人承受两次失去所爱的痛苦有多难?我以为这次你真的死了,你知道吗?!”
一股大力把我带入他的怀里,我的头撞上他的胸口有些痛。不知道这个紫衣男子发什么疯,我试着挣出来,却丝毫动不了。我急了,用力戳戳他的胸膛:“你放开我!虽然你们人多,但是也不能胡来呀!我,我……”
他松了手,皱着眉看着我:“是在怪我来晚了吗?还是不想见到我?”
我朝后退,确保安全距离,双手挡在前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打量我半晌:“你不认识我?”
点头。
“那你叫什么?”
摇头。
“那这个是你的喽?”他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晴雨娃娃。
点头。
他的眼神柔和起来,看得我又朝后退了两步。我把一只手向前比划了两下:“你不要过来,那个娃娃你喜欢给你好了。”
他的脸色忽然黑下来,即便是借着月光,也能看出他生气了。我腹诽,说生气就生气,这个男的怎么这么阴晴不定。想着,又退后一步。
“我,我,我马上要嫁人了。你不要过来,我嫁的可是州长。”
这次,一股冷气直飘过来,我是听到了咬牙的声音吗?
“又嫁人?你能不能换个别的借口?!”
又?我嫁过很多次吗?
在我冷汗冒出来之前,我的脑子还是灵光了一回,这个人是不是和我之前是有联系的?
我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他的脸色还没有复原,冷着脸道:“你想起来了?”
“没有。我从山上滚下来,什么都记不清了。”
他朝前走了两步,闻言脚步一顿,伸出手停在空中,又收了回去:“从山上滚下来?摔得还痛不痛?”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躲了他的眼神,道:“不痛了。”
“跟我回去吧,我认识好多医术高明的大夫,他们会让你恢复记忆的。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最后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我忖度着:“你认识好多医术高明的大夫?也就是说,你很厉害喽?”
他一愣,挺了挺背,笑道:“可以那样说。”
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那我求你件事……”
夜晚走在山间小路上,两旁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身后远远地跟着紫衣男子的护卫,我在心里试图把这些屡清楚,可惜失掉了记忆的我越想越乱,正纠结地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欲揉头发的手。
“想不清楚就别想了,我不是坏人。”
“坏人又不会说自己是坏人。既然我以前认识你,那,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嘟囔。
他顿了顿,道:“说来话长,以前是什么人都是过眼云烟,应该去把握以后成为什么人。”
我皱眉思考了片刻,没太明白,觉得自己摔失忆之后,想什么都是一团浆糊。眼角瞥到他的袖子,紫衣云纹。我一呆,之前在山顶上捡到的袖子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没有察觉,望着藏进云海的半边月喃喃:“说真的,忘掉一切也不是没有好处。”
我看着他的样子,又走了神。
晚间在大娘家歇下,大娘知道我已经知晓所有真相后很是局促。我安慰了她几句,转头观察紫衣男子。他让我叫他上官。他此时正不紧不慢地写着信,时不时瞟我两眼。
第二天,与大娘和离儿告别后,我还是不太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我坐在马背上,看着在我前面的紫衣男子。他只用一封书信就能解决州长的事吗?那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