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竹杖逼审

这天我公事完毕，坐轿走在路上，听见路人纷纷传说，皇上被人害死了！

谣言五花八门，有说是康有为呈送了一颗红药丸，毒死了皇上，有的说不是康有为，而是张荫桓；有的说皇上病重，快要死了；有的说皇上成了二毛子，在宫里加入天主教……

“表弟”自从朝变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脸。朝臣们都见不着他，我这个上不了朝的人自然是没法见他了！他是不是真的病重了？想起他平时不顶事的身体，再想到那日他看着珍妃离去时，伤心欲绝的眼神，我心中实实为他担心不已。

回家的时候，我特意买了一张新闻纸（就是报纸啦！），想要看看最近的时事新闻。可是没想到，却看见了康先生的消息。

我小心藏着这张报纸，一进门，我就躲进书房看了起来。

但是细看之下，我十分纳闷！那日杨大人来访，我亲眼看见了载湉的密诏。只有一份，上面并没有写到康先生的名字。可是如今，眼前的报纸上，赫然登着“密诏”的全文，蹊跷的是，密诏由一份变成了三份，而且康先生的大名赫然出现在受诏人员的第一位！

这样的改动，看似无关紧要，其实大有文章！朝中无人不知，康有为等人逃离后，一直以载湉的遭遇作为获取海外人民同情的重要砝码。这样的改动，使得人们认为康有为是载湉最信任之人，从而联想到，康的一切计划都是出于载湉的授意！

得知“围园杀后“的计划后，太后原本对载湉就疑心不已，如果太后看见了这份报纸，那么她会怎样对待载湉？！

我不敢再想。我心潮难平，闷坐家中，却接到内务府紧急命令：要我协同手下苏拉立即携带太祖所留竹杖，前往西苑涵元门！

我吩咐苏拉去取太祖竹杖，并且先行一步。我则骑马火速赶到荣寿公主府。以前当小太监的时候，我就知道荣寿大公主疼皇上，而且她是太后的义女，她说话太后或许肯听。

见到了公主府的门童，我反复交代很多次，然后迅速前往西苑涵元门。

时至傍晚，晚霞满天，花木葱茏，凉风习习。涵元门是个风景清雅的所在，门外集满大臣，我手下的苏拉扛着那根扁木头板子等在那里，徐大人早就来了，他对我道：“康有为找洋人在新闻纸登的诏书，您看见了吗？”

我轻声答：“我看见了。”

徐大人道：“老邻居，老夫的事儿，您可要上点心！”

我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要有机会，本爵一定效力！”

等了一会，太后的轿子到了。又过了一阵，里头传出话来，叫我等依次而进，大臣在涵元殿门口跪候。

我则带着太祖竹杖，随同着太监两名，前往涵元殿中伺候。

今天是我在朝变之后第一次看见“表弟”。

我立在殿内，太后坐在殿中宝座，载湉则跪在青砖地上。他一袭薄薄的黑色长衫，腰系五爪金龙腰带，脸色枯黄，形容消瘦已极，若不是那双秀气的丹凤眼依然如故，区区半月光景，我差点不敢认他了！

“康有为现在何处？”

“儿臣不知道。”

“他的主意是不是你默许的？”

“子臣没这个心！”

“你不是没心，你是没胆吧！你这个变乱祖法、败国败家卖祖宗的罪帝！我今日要好好教训你！泾德，请太祖留下的竹杖！”坐在宝座上的太后越说越气，胸口起伏着，载湉这回却是毫无惧色，神色不动，直直跪着不语。

形容枯槁穿着朴素的荣寿公主就在这个节骨眼跑了进来，“女儿求皇额娘了！太后不可啊！群臣都看着呢，您要是真打了皇上，就是打咱大清的脸啊！”

太后看着憔悴的公主，也许心里闪过不忍。我猜是因为当初是她为公主指婚，驸马18岁就去世了，从此后17岁的公主就守节至今。

太后一脸不屑地道：“看在女儿的份上，我也懒得生这样的闲气！”

“就是呢，女儿以为皇上即使有错，太后也要顾着自个儿，别气坏了身子。”

太后温柔的朝公主看了一眼，道：“荣寿啊，你先回去，叫那些大臣也回去吧。”

“是。那……皇额娘呢……”

“在这儿看见这张死气沉沉的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自然也是要走的！”太后站起身，“你们先走一步，我还有些话要吩咐。”

干瘦的荣寿公主临走，哀伤地看了载湉一眼。

憔悴的载湉，眼中好似一潭死水，伤心已近于麻木。

公主和群臣退出了。太后站在殿中，不说话。载湉也不说话。僵持了许久，太后脸上显出阴冷的神情！她挥手叫来崔玉贵，“你给我问他，一遍不答就问两遍，八遍不答就问十遍！”

崔玉贵也有一瞬的犹豫，最后他答道：“遵旨。”

太后于是示意我和李总管以及王商王总管退出殿去。临去的时候，我与王总管对视一眼，彼此心境，已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