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吴掌柜
日头正顶,染坊外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踩上去脚底传来一阵灼痛感。
林墨站在褪色的“染”字招旗下,那招旗在微风中“啪啪”作响。
袖中握着半块碎玉,这是与线人约定的信物,那碎玉温润而冰凉。
他望着对面茶楼二楼虚掩的木窗,喉结动了动,心中有些紧张。
昨夜他在胭脂铺后堂与苏璃对坐,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盘根错节的树。
“要让程砚的人觉得,我急着用这香。”
他当时捏着茶盏,指节泛白,急到愿意出三倍市价,急到敢在光天化日下交易。
苏璃往他茶里添了盏温茶,青瓷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那热气带着一丝茶香。
此刻那茶烟正浮在檐角,淡青色的雾霭里混着极淡的茉莉香,是安全的信号,那茶烟轻轻飘动,发出微弱的“丝丝”声。
林墨刚要抬步,斜刺里传来木屐叩地的声响,那声响清脆而急促。
“林掌柜好雅兴。”
吴掌柜的声音像块砂纸,粗糙而刺耳。
林墨转头,就见那矮胖男人正从巷口晃过来,月白夏布衫浸着汗,散发出一股汗臭味。
腰间的玉牌撞得叮当响,那声响清脆悦耳。
他身后跟着两个精壮随从,太阳穴鼓鼓的,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的脚步声“咚咚”作响。
“吴掌柜倒是守时。”
林墨压下涌到喉头的厌恶,笑着拱了拱手。
他的视线扫过吴掌柜腰间,那里别着个绣着缠枝莲的香袋,和陈少爷昏迷前描述的“靴底纹样”如出一辙,那香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吴掌柜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抬手让随从退到五步外。
他凑近些,身上飘来股陈年老参的腥气,那腥气刺鼻而难闻。
“林掌柜要的东西,可不是寻常胭脂粉。”
他拇指搓了搓食指,“血莲香,国师府特供。”
林墨的指甲掐进掌心,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心跳声在他耳边“砰砰”作响。
前世在修复室里,他曾见过明代锦衣卫的密信,信上就盖着“国师府”的朱印。
此刻他垂眸盯着青石板上的裂痕,启动流言具象化能力。
灰绿色的藤蔓状流言从吴掌柜脚边腾起,缠绕着他的手腕,每根藤上都结着米粒大的毒囊,囊里浮着几个扭曲的字:“香引、血祭、灭口。”
那藤蔓触感黏腻而冰冷。
“吴掌柜这是要吓唬我?”
林墨抬头时已换上赔笑,“我做胭脂生意的,就图个香氛独特。”
您说价,合适我就收。
吴掌柜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夏布衫的褶皱里渗出油光,那油光在阳光下闪烁着。“林掌柜当我是傻子?”
陈少爷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您当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像条吐信的蛇,那小崽子的血养了三个月香,现在突然说死在乱葬岗,当真是死了?”
林墨的后颈窜起凉意,像有一股冷风吹过。
他想起昨夜替陈少爷换药时,那年轻人攥着他手腕的手劲:“林大哥,我装死...能引出他们吗?”
此刻他望着吴掌柜脸上的油光,突然明白对方为何敢直接过来赴会,他们的人,早把他的布局摸了个透。
看来在牢房里的程砚,还留有后手。
“吴掌柜既然不想卖,那就算了。”
林墨转身要走,余光瞥见茶楼檐角的茶烟正缓缓变紫,那茶烟的颜色变化让人心里一紧。
“哎哎哎.....”吴掌柜的胖手搭上他肩膀,那手油腻而粗糙。
“别急啊。”他从怀里摸出个锦盒,打开来,几缕暗红香屑落在丝绒衬里上,那香屑散发着腐叶的腥甜气息。
“三斤,八百两。”
林墨的呼吸一滞,他想起孙神婆被抓时,公堂上那半箱血莲香,按这个价,程砚的进项够买半条盐运线。
他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铜锣碎裂的声响,那声响尖锐而刺耳。
“抓贼啊!”
一声尖叫刺破暑气,那尖叫声在炎热的空气中回荡。
林墨转头,就见七八个黑衣人从染坊后巷冲出来,腰间佩着短刀,那短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为首的那个举着刀指向吴掌柜:“交出血莲香!”
吴掌柜的脸瞬间煞白,像一张白纸。
他一把抢过锦盒塞进怀里,朝随从吼道:“护着我!”
两个随从刚要抽刀,黑衣人已如狼似虎扑上来,那扑击的声音“呼呼”作响。
林墨被挤到墙根,看见苏璃从茶楼二楼跃下,袖中飞出几枚银针,那是她改良的“茶烟钉”,沾了麻醉药的,银针在空中“嗖嗖”飞过。
“抓住那个拿锦盒的!”林墨大喝一声,扑向正往巷口跑的吴掌柜。
但吴掌柜比他想象中灵活,胖身子一扭钻进人堆,只留下满地碎茶盏和染血的刀鞘,那碎茶盏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
混乱只持续了半柱香。
当巡城卫的铜锣声由远及近时,黑衣人已倒下三个,剩下的翻墙逃了,那翻墙的声音“哗啦”作响。
林墨压着个黑衣人后背,膝盖抵着对方后腰,那后背坚硬而粗糙。
那人身量极瘦,面巾被扯落,露出张青灰的脸,嘴角沾着血沫,他正咬着什么。
“别咬!”苏璃扑过来,指尖点向他下颌。
但还是晚了一步。
黑衣人喉结滚动,突然笑了:“国师...不会放过你们...”话音未落,他的瞳孔迅速扩散,嘴角渗出黑血,那黑血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林墨松开手,看着尸体慢慢变冷,那尸体的温度逐渐降低,触感冰凉。
苏璃蹲下来,用帕子翻开他的嘴——后槽牙处嵌着个极小的瓷瓶,碎片扎进牙龈里。
“鹤顶红。”
她抬头时,面纱已被血溅脏,那血污黏腻而腥臭。
“训练有素的死士。”
林墨站起身,望着满地狼藉。
染坊的布幔被刀砍得像破渔网,那布幔随风飘动,发出“呼呼”的声音。
吴掌柜的锦盒不知去向,只在墙根找到半片香屑。
他捡起那片香屑,放在鼻端,腐叶的腥甜里,多了丝铁锈味,像陈少爷咳出的血,那铁锈味刺鼻而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