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这就开始预备身后事了?
就在平阳公主和王太后,在永寿殿中密谈的时候,椒房殿中,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母亲怎么来了?”
皇后陈阿娇穿着华贵的锦袍,原本正是无聊当中,听到宫人禀报,立刻高兴的迎了出来。
在她的对面,一名气度雍容的中年妇人正缓步走来。
妇人身着绛纱广袖织金袍,头上一支飞凤簪振翅而起。
一双杏眼旁,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纹路,却反而更添了几分迷人的风韵。
此人正是陈阿娇的母亲,也是刘彻的姑姑,被人尊称为窦太主的馆陶大长公主。
“都下去!”
作为大汉的公主,也是皇后的母亲。
馆陶公主出入皇宫,跟在自己的府邸没有什么区别。
进了椒房殿里,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问起陈阿娇的近况,而是冷着一张脸,对着一旁的宫人吩咐了一句。
这些宫人都知道这位窦太主的脾气,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退了下去,顺手还将殿门给关了起来。
“母亲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陈阿娇见状,也乖巧的坐到了母亲的身边,开始殷勤的帮她捏着肩膀。
馆陶公主伸手拉住陈阿娇,让她在对面坐下,眉头却缓缓拧起,问道。
“这些日子,陛下没有回宫,这件事你可知晓?”
陈阿娇低垂着眸子,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
“知道,大长秋说,陛下前些日子游猎,回来时路过平阳长公主府,就在那里住下了。”
“母亲……”
说着话,陈阿娇拉住馆陶公主的手,开始撒娇。
“你看那平阳长公主,实在欺人太甚,平日里她就时常往宫里送美人,结果现在,更是直接把陛下扣下了,如今陛下在她府中住着,指不定身边有多少狐媚子呢……”
“母亲你帮我想想法子,让陛下赶快回宫好不好?”
看着自己这个恋爱脑的女儿,馆陶公主不由一阵扶额,忍不住道。
“陛下这么久没有回宫,甚至就连朝事也没有管,你就只想到,他是被美人给迷了心智?”
陈阿娇眨了眨眼,一时竟有些高兴。
“母亲的意思是,陛下不是为了美人才留在平阳长公主府的?”
馆陶公主有些无语,伸手戳了戳陈阿娇光洁的额头,在后者一阵呼痛中,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光想着情爱的蠢笨丫头。”
陈阿娇双手捂着额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也不敢反驳,只好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母亲。
见状,馆陶公主摇了摇头,道。
“陛下并非沉湎酒色之辈,如果真的是因为美人,也不至于这么多天都没有回宫,肯定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哦。”
陈阿娇应了一声,明显没怎么上心。
馆陶公主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对这些事情,一直都不怎么关心,但是看到她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
不过眼下不是训斥她的时候,所以,馆陶公主努力压了压情绪,继续道。
“近来因为陛下住在平阳长公主府不出,长安城中有了不少谣言,所以,我派人去打探了一下,结果发现,陛下可能是染了疾疫!”
“母亲所言当真?”
陈阿娇一下子紧张起来,抓住馆陶公主的手问道。
“那当然,母亲还会骗你不成。”
馆陶公主皱眉沉吟,神色越发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她反握住陈阿娇的手,道。
“阿娇,我派人去查过了,陛下到平阳长公主府前,调动羽林封禁了一个庄子,里头的人,有大半都染了疫病,这病传染的速度很快。”
“这般疾疫,只要闹起来,向来是很难治好的,你和陛下如今无子,若是陛下当真染了疫病,那你可得……早做打算。”
陈阿娇此刻心乱如麻,早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呆呆的感受着母亲掌心的温度,下意识的问道。
“打算……什么?”
“自然是继位之人。”
“阿娇,你放心,母亲已经盘算好了,我们这就去见太皇太后。”
“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母亲就是了。”
馆陶公主自然清楚自家女儿的性格,拍了拍她的手掌,温声开口安慰了两句。
随后,她就带着陈阿娇很快便到了长信殿。
“……母亲,事情便是如此。”
和椒房殿处处可见珠玉金银不同的是,长信殿朴素的很,就连席子都是旧的。
满头银发的窦太后坐在案前,脸色平静的听着馆陶公主的叙述。
“母亲,不是女儿多事,非要去管陛下的事,实在是近来京中,莫名传出了不少的谣言。”
“有些说陛下沉湎酒色,不理朝政的,还有些,说陛下病重,早已经沉疴不起的,甚至于有那离谱的,说陛下和平阳长公主有了私情,这才逡巡不肯回宫。”
“啪”的一声,窦太后手掌拍在案上。
布满皱纹的脸上,总算是泛起了一丝波澜,冷冷的开口吐出两个字,道。
“荒唐!”
馆陶公主目光微动,一时也搞不清楚,窦太后这句荒唐,到底是说的长安城里的谣言,还是说的刘彻多日没有回宫的行为。
于是,她连忙给一旁的陈阿娇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乖巧的上前,开始给窦太后捶背。
“母亲,眼下这些流言其实还是次要的,女儿只担心,陛下若真的是染了疫病,这可是大事。”
小心的观察着窦太后的神色,馆陶公主继续道。
“向来和疫病这两个字沾染上的,可都是横尸遍野,无药可医。”
“若消息是真的,也就怪不得流言传成了这个样子,平阳那边却还是把消息捂的死死的。”
窦太后满是皱纹的脸颤了颤,枯瘦的手不由握紧了身旁的拐杖。
她当然听得出来馆陶公主的意思。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疫病的了解还很浅薄,只是笼统的将所有传染性很强的疾病都归于此列。
相对之下,治疗疫病的手段,也就更加的原始。
基本上就是,把所有染了病的人全都关在一起,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窦太后活了这么多年,也曾经亲眼目睹过疫病带来的可怕景象。
此刻在馆陶公主的有意引导之下,她很快就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你是担心,老身的孙儿,会因此而英年早逝吗?”
她的语气平静,但是仔细听去,依旧带着一丝止不住的心悸。
馆陶公主连忙上前两步,握住了窦太后的手,道。
“母亲,阿彻是女儿看着长大的,女儿也不愿意这么想,只是事关大汉江山,不得不多思多虑啊。”
窦太后转过头。
她的眼睛很早以前,就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模糊的透进些光亮,让她辨别出大致的轮廓。
但即便如此,当被她盯着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这位太皇太后眼中的锐利,仿若要刺穿人心一般。
“你是怎么思虑的?”
馆陶公主被这目光看的有些心虚。
但是,想想自己的以后,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母亲,女儿觉得,不管陛下染病的事是不是真的,都得立刻把陛下接回宫里来,这样万一有什么不测,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早做准备?”
窦太后微微低头,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不愉之色。
见状,馆陶公主连忙继续道。
“母亲,陛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却还没有子嗣,倘若……您总该为大汉江山想一想,也为阿娇想想。”
“女儿是这么打算的,既然陛下无子,那不如就先从宗室当中过继一个,养在阿娇的名下。”
“要是陛下无恙,那就当宫里多养一个孩子,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不是?”
窦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思索着。
馆陶公主坐在一旁,也不敢再继续插话,就这么等着。
直到片刻后,一声细微的叹息声响起,窦太后轻轻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可有人选?”
闻言,馆陶公主顿时一喜,道。
“这般大事,该母亲来定,不过女儿私心想着,当年先帝曾经允诺,要立梁王为太子,无奈阿武早逝,没能等上。”
“如今出了这般事情,或许是天意,要实现当时先帝的承诺呢?”
不得不说,馆陶公主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的。
果不其然,提到了故去的梁王刘武,窦太后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哀痛。
说起来这件事,牵扯到过去的一桩旧闻。
窦太后共有两子一女,其中最宠爱的,就是少子梁王刘武。
这位梁王殿下,自幼习武,果敢坚毅,虽然就封,却时常回到长安城看望窦太后。
后来一次宴饮当中,景帝刘启,也就是他的哥哥喝醉了酒,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千秋万岁之后,当传位吾弟。
这件事有人觉得是玩笑,也有人觉得是拉拢。
因为当时恰逢削藩之时,人心浮动,而梁国兵强马壮,又地处要塞。
但不论如何,这件事过去不久后,七国之乱爆发。
刘武没有和其他藩王一起反叛,而是和朝廷大军合力同心,一起击退了叛军。
再后来,窦太后屡次明里暗里的试探当年的那件事,刘启要么装糊涂,要么蒙混过关。
直到后来,太子刘荣被废,窦太后干脆直接挑明了话。
结果,却再次被刘启用大臣不同意拒绝,母子二人也就因此生了嫌隙。
不夸张的说,这桩旧事,一直是窦太后的心结。
尤其是后来,梁王刘武病逝后,窦太后就更是郁郁不乐了好久。
此时,馆陶公主再提旧事,而且还托词天命,暗示这是天意要让皇位归于梁王一脉。
果不其然,让窦太后有些动心。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道。
“阿彻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没有弄清楚,还是先弄清楚为好。”
“李廷?”
窦太后唤了一句,她身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宦官顿时上前,俯身道。
“奴婢在。”
“之前我听人禀报,说平阳进宫了,没过来拜见吗?”
“回太皇太后。”
“长公主是午后入的宫,当时您正在小憩,殿下在门外行了个礼,便去见太后了。”
“你去传命,让她们母女二人,一同来长信宫见我!”
窦太后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让侧旁的馆陶公主,眼神不由一阵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