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将军冢
“看样子，你们好像是走散了啊......”
身后有人说话；
语调不急不缓；
那口气，平静之中，似玩味，又像恫吓......
空气凝固，一层一层的压迫感像海浪一般从身后打来，姜明胜极力克制不让自己身体颤抖，然而豆大的汗珠却不争气地从额前滚落！
“你打算就这么背对着我到几时？”身后那声音再度响起，姜明胜猛然打了个激灵，心中闪过无数念头：这人是谁？估计应该就是纪无道口中说的，他们冒冒失失跟踪的那一拨人了，可眼下自己该怎么办？那对姐弟还没有踪影，光是那个漆黑如煤团的怪物就足够让自己头疼的了，这会儿又意外多了这伙人，万一这背后给自己捅刀子，那这边三人岂不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打么......自己倒也不是当年的瘦弱少年，这一身本事还真没正儿八经跟人较量过，姑且胜算一半一半吧，可谁又知道身后那人有没有藏匿起来的帮手！？如果帮手们也跟他实力差不多，那就算自己三头六臂也活不成了......
借着后背的视线盲区，他心道：不如先迫退他，然后趁机溜走去救纪家姐弟，正琢磨间，他缓缓掏出纪无道交给他的匕首，同时左手暗扣飞刀......
“哒！”身后那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前迈出一步。
“喝！”姜明胜当机立断，转身左手“嗖嗖嗖”掷出三只飞刀，右手快速刺出匕首，又快又准直取对方要害，本以为这一击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可姜明胜毕竟没有胆量真的对人下死手，只逼他退后容自己脱身就好，结果没成想对方听声辨位，只一侧身便轻巧闪过飞刀，紧接着不退反进伸手一格一档，黑暗的幽洞之中，只听“劈啪！”一声响，姜明胜飞身而退落回原地，再观对面那人，竟依旧是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一分！
而姜明胜手上原本握着的匕首，此刻也在人家手上！
暗自攥着拳头发了发力，姜明胜只觉得双臂发麻，不免心中大骇：刚刚只一合不到，自己非但没逼退对方，还被下了兵器，甚至还被反挫回来，还好对方并无杀心，不然只怕纪家姐弟没找到，自己却先要躺在这了。
“很俊的身手，如果对手不是我的话，兴许还真被你逃掉了。”对面那人语调不变，听不出喜怒，手中把玩着刚刚夺来的匕首欣赏道：“刀是好刀，可惜，并不适合你。”
“你说的不错，”姜明胜冷冷盯着他，说道：“是朋友的。”
“哦......原来如此。”神秘人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荧光棒，借着橙色的光亮，姜明胜这才看清对方模样：
那男子是个年轻人，看年岁二十七八大不了自己几岁，个子高挑，身材壮硕；丰神俊朗，器宇不凡；剑眉星目，冷峻雄姿，一身探险劲装更是将他衬托的干练威武。
姜明胜原以为，纪无道口中的凶神恶煞，是一群混迹江湖的老凶徒，此时得见，不禁被他神采所折。
“怎么？”年轻男子见姜明胜反应奇怪，突来兴趣便问道：“我们之前见过？”
姜明胜摇头答道：“没有。”
“哦......”年轻男子微微点头沉吟片刻，便又问道：“那就别故作神秘了，说吧，纪家的人去哪了？”
“哼！”姜明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冷哼一声笑道：“贼喊捉贼，真是好笑。人是在我身后不见的，你是在我身后出现的，不是你们干的又是谁？”其实姜明胜心中倒是清楚，抓走姐弟二人的必定不是这男子一伙，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为了试探对方虚实，二则是打不过人家，嘴上也得讨点便宜回来。
年轻男子闻言不怒反笑，道：“你这人倒是刁钻，如果真是我动的手，你们仨根本也不用等到现在。”
“少吓唬人了，”姜明胜不受他激，丝毫不肯退让反唇相讥道：“你们先进的山，结果却落在后面，如果不是看到谷底惊鸟，只怕不知要在这山上转悠多久，到时我们都出来了你们还没找到入口，还说什么不用我们等到现在的话了。”
原来姜明胜脑中飞快将线索串联好，一股脑倒给那人，赌的就是一个险。
果然那年轻男子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你这个人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有点意思。”
姜明胜心里着急解救纪无容纪无道，哪有心思在这跟一个随时都会杀掉自己的人闲扯淡？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年轻男子说道：“我时间紧迫，既然不是你动的手，那我没时间在这陪你逗闷子，我要赶紧去救人，请你别妨碍我。”
这年轻男子似乎对姜明胜很有兴趣，追着问道：“就凭你自己单枪匹马？你连我这关都应付不了呢......”
姜明胜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就是要单枪匹马，能救便救，若不能救......那便一起死在这里，总之不劳你费心。”
“好好的人，怎么能就这般轻视自己性命？”年轻男子沉声说道：“人活着便有办法，你这般横冲直撞，不单会害死你，也会害死别人。”
......
姜明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心下埋怨道：姜明胜啊姜明胜，你也太没耐心，真是白修行了！
随即他便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我们的人也走散了，”年轻男子走上来，淡淡说道：“因为遭遇了野兽。”
姜明胜心道：“原来如此！”表面上默不作声。
“也许你也见识到了，那东西我们叫它土猴，性情暴躁，力大无穷，而且还是群居生活。”
姜明胜心念一动，转身说道：“你们遭遇土猴发生了战斗，虽然你们人少但是各个身怀绝技，土猴虽然被打退，但你的人也因此被冲散，你是追着这只残存的土猴追到这里的，是不想让它活着回去报信吧？”
“果然聪明，”年轻男子对姜明胜称赞一番，随后说道：“土猴这种群本是生活在幽谷中，极擅长挖掘地洞，这将军墓虽然阴森，但对土猴来说却如天堂一般，它们的地洞很可能汇聚在这里安家，我们遭遇的只是一小部分巡逻的护卫，至于我追击那只落单的嘛......”他一转画风，神秘一笑道：“不是怕它报信，而是希望它回去报信！”
“希望它报信？”姜明胜疑道，随即想明白过来，“是了，它回去报信，你跟踪过去就能了解地洞的脉络，相当于掌握了地图了。”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来了个默认。
姜明胜故作惋惜，叹了口气道：“那你刚才继续追就好了，跟我在这说了这么半天，只怕是再追也来不及了。”
年轻男子忽地闪身近前，不过此刻姜明胜并未有什么防备，倒是令年轻男子颇为意外。
姜明胜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你若真想杀我，恐怕十条命也不够你打的，不过我劝你还是担心一下一会怎么面对土猴大军，老实说我一想到你体力不支的时被怪物吃掉的样子我的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恶寒。”
“哈哈哈哈........”想不到此刻阴阳怪气的姜明胜竟惹得他哈哈笑出声来：“你这小子蛮有意思的，你叫什么名字？”
姜明胜眼珠一转，缓缓说道：“阿胜。”
“阿胜......”年轻男子轻声念叨了两遍，笑道：“这名字倒和你很配，动手不行动嘴也要争一争，年轻人就该有股争强好胜舍我其谁的心气儿！”随即他收起笑脸，正色说道：“我叫阿鸯。”
“阿鸯？”姜明胜也跟着念一声，叫阿鸯的年轻男子正色说道：“取这名字的意思，便是想我能像名将文鸯一样勇武无双，效鸯。”
“哦......”姜明胜做领悟状，说道：“原来如此。”随即跟上一句：“那你好。”对方则不以为意，说道：“耽搁了这么久，我的兄弟们能挺住，不知道你的朋友能不能坚持下来？”
被他这么一问，姜明胜幡然醒悟，失声叫道：“啊呀！误了正事了！”说罢拔腿便走，阿鸯哼笑一声，快步跟在他身后。
这个叫“阿鸯”的年轻人态度神色几度变幻，摸不清他深浅，就这般鬼魅一般甩不掉的跟在身后，令姜明胜属实不舒服，隐约觉得他想从自己口中套出什么话来，想轰他走，奈何打又打不过人家，只好忍气吞声，以待时机好迅速脱身。
正寻思间，身后阿鸯低声唤道：“阿胜，停下！看这儿！”
姜明胜转身凑上前去一看，竟是在岩壁一侧瞧见一个不大不小的暗洞，可能因为年头太过久远，洞口已经塌陷了不少，被杂草、苔藓和碎石所掩盖，若不细细观察只怕就一带而过，根本不曾察觉。
姜明胜自诩视力不俗，没想到竟被阿鸯先发现，正暗自懊恼之余，仍不忘告诫自己遇事沉着应对，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山外见山，海底藏海的道理。
“看来这里应该是第一批土猴到来时留下的杰作。”阿鸯缓缓开口道。
“我看到的，分明是一团黑球，可一点儿也不像猴子。”
“这世上我们没见过的奇闻异事有很多，这群怪物到底叫什么并没有学名，第一次见到它的人也许是因为它们动作灵敏，又生长在地下世界中，所以才叫它们土猴吧。”
“那这名字倒是形象。”
阿鸯转头看了半晌姜明胜，忽然问道：“你对这里了解多少？”姜明胜一楞，随即摇了摇头，阿鸯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便笑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人家下来......”这话怼的姜明胜一时语塞，阿鸯又似自言自语道：“怕不是真被人迷住了吧？”
“什么？”姜明胜神色一窘，下意识问道。
阿鸯摆手转移话题说道：“自古以来这荆楚之地，物资肥美，但是古时候条件恶劣，导致这里人烟稀少，不过却生活着不少奇珍异兽和蛮族，这土猴便是终年生活在幽深山谷里的蛮族，后来永嘉之乱西晋灭亡，北方汉民大量南迁，凿石铺路，开山建桥，慢慢的便与当地蛮族有了来往，不少蛮族更是走出大山同汉民一起生活劳作，因为蛮族身强体壮力大无穷，所以也有一部分参军作战，甚至后来南北朝到隋唐时期，战场上还有蛮兵活跃的身影。”
“那照你这么说，这将军冢会出现土猴，”姜明胜顺着他的思路，推测道：“难不成是这里埋葬的将军生前曾经和土猴并肩作战过？”
“这墓中所葬之人，名唤姬恒。”阿鸯说道：“据说生前是镇守此地的大将，史料记载他曾率领蛮兵和汉兵共同攻抗北方势力的攻打，故死后便葬在了这里。”
“如果土猴真是蛮族人，那他们会挖通地道汇聚到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那你可知道这茫茫大山，他们为何哪都不去，而是在这里度过一代又一代？”
姜明胜好奇道：“总不会是世世代代为了悼念这位将军吧？”
阿鸯看着姜明胜，用着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有人说，他们似乎是受人指使，群居在这里，并非是给将军守灵，而是为了保护一样，跟姬恒一同埋葬在此处的东西......”
刹时间，空气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足够听见，姜明胜的心扑通扑通跳到的嗓子眼儿，他紧紧盯着阿鸯，集中了全部的精力，生怕漏掉一点信息，只听幽静的空间里，阿鸯用他深沉又独特的声音说道：
“通往楚王墓，地下灵殿的钥匙！”
姜明胜心中大呼一声：“果然！”心中思绪飞快转了几转，只觉得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半晌笑了一声，打断阿鸯：“我还道是什么秘密，得到了这个钥匙，然后让你去下一个墓，下一个墓拿到了另一把钥匙又去下下个墓......这是你们的秘密，你守好不必告诉我。”
姜明胜这样的反应大出阿鸯意料之外，正欲说什么，却听姜明胜说道：“你们的这些的事，我一点也不关心，我现在只想把人救出来赶紧离开这里。”
“你不关心，你能保证你的‘朋友’也不关心？”阿鸯嘴角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而且，天知道你是真的不关心，还是装的呢？”
被人再度看破心思，姜明胜终是忍无可忍，回头骂道：“我他妈人死了，要这些东西又有个什么用！？”
眼见姜明胜眼中怒意似火，阿鸯突然面色一寒，右手毫无征兆的持刀刺来！
“你妈的！”姜明胜生气归生气，反应可终究是不慢，两人不过半步的距离，阿鸯这一刺又是瞬发而至，却硬是被姜明胜间不容发地侧身硬生生躲了过去！
冰冷刺骨的寒意笔直袭来，原本是纪无道的匕首，此刻在自己眼前划过......
“噗嚓！”一声响，姜明胜只听耳边响起杀猪般撕心裂肺的吼叫，阿鸯更不停手，紧握着匕首反拧半圈抽出，借着荧光，姜明胜只见那匕首锋利的血槽将土猴脑中之物尽数扯了出来！顿时使本就潮湿的空气中血腥之气大作！
阿鸯淡淡一笑，随即轻轻一抛，将那染血匕首丢向了姜明胜。
“好兄弟，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