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诡镇
那老汉突然神色一禀，神情极度紧张，浑浊的眼珠子睁的老大，死死盯着门外。
三人被他这突来的变化着实吓了一跳，老汉神色焦急却又不似做戏，回头间正好与姜明胜对视，遂挥了挥手示意三人赶快上楼，姜明胜会意，拉着姐弟二人便往二楼卧室走去。
无道先行，无容夹在中间，明胜殿后，正当姜明胜整个人也即将隐于二层黑暗处时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然而门口处空无一人，那老汉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凭空消失了！
姜明胜揉了揉眼睛复又看了看，自认还没被这诡异气氛吓到眼花，可一层大堂确实空荡荡连个影都有，此时二层的纪无容小声唤道：“阿胜？你在哪里快跟上来。”
“哦。”姜明胜心中飞速思索片刻，决定还是不要先告诉他们，应了一声便快步上楼。
整栋小楼看上去还算结实，可惜久无人住，连盏烛灯都没有。一层大堂尚有些许夜光透进来，等到了二层基本便是完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三人迈着小错步谨慎地寻找着客房。
“啊呀！”黑暗中只听纪无容轻呼一声，随即颤声问道：“是，是阿胜么？”
“是我。”姜明胜应道。
“哦......哦”纪无容低声喃喃道。
静寂中响了两声轻轻拍打的声音，紧接着姜明胜说道：“无道无容，右转，房间就在右侧。”
纪无道伸手指了一个上下左右，随即“哦”了一声便往右转。
“吱呀——”仿佛熟睡之人被猛然叫醒一般，门板极不情愿地敞开了。
“进去吧。”姜明胜轻声说道。
进屋之后，沿着房间边缘找到床位依次落座。终于有了一颗心落地的感觉，各自揉着小腿，缓解着一天的疲劳。
漆黑的夜，漆黑的小屋，三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诶？”纪无容先开口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床铺有被打扫过......”
“嗯...”姜明胜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答道，“我刚刚就在想这件事。”
纪无道也故作神秘道：“嗯......我也在想这件事。”
“你们......”纪无容一时语塞，随即道：“那你们想的如何了？给我说说看。”
“进屋时摸到床边没有多少灰尘，想来应是在我们来之前，应该也有人来过。”
纪无道嗯了一声，随即醒悟过来，惊道：“不会是......？”
纪无容会意，试探道：“你说的事...他们？”纪无道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姐弟二人打哑谜，姜明胜心中颇有几分好奇，故而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纪无道斟酌片刻，思量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跟着的那波人应该先到达过这里。”
“......”
“而且，”纪无容说道，“上次我们跟丢了他们，在林子里迷了路最后也是找到一处屋子勉强过了夜，这次几乎一样，我有点儿......”上次的经历似乎令她心有余悸，只听她看向纪无道的方向问道：“要不，咱们天亮后赶紧离开这里吧？”
“也就是说，你们并非走散，而是跟踪着人家一路来到这里的？”姜明胜问道。
姐弟二人默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
姜明胜心里转念片刻分出个轻重缓急，点了点头说道：
“如果他们真的来过，应该会留下什么线索的。”纪无道闻言点头和道：“对，没错！咱们找找看！”说罢便从背包里翻到打火机，“啪擦！”一声炽热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屋子，借着亮光，大伙算是真正发现了这客房的结构：
跟现代的中小型招待所差不多，不过对面两侧都是大通铺，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家具，光睡觉的话躺二十个人不是问题，有点像军队的宿舍营地之类的场所。
借着微光，三人看清了各自的方位，纪无道拿着光源，率先下地寻找什么线索，姜明胜紧随其后，纪无容则坐在通铺上，跟着那二人移动。
纪无道坚持了一分钟，被烤的受不了。姜明胜见状接过来继续，短暂熄灯后，客房再度亮起来，可是屋子里出了三个人外加行李，实在是找不到什么额外线索了。
“那个人心思机敏，不会给咱们留下什么线索的。”半晌，纪无道颓然道。
“难不成他们没来？房间是老爷爷自己打扫的？”纪无容奇道。
姜明胜摇摇头答道：“他们肯定来过，而且还住过。”
“怎么说？”
“你看，”姜明胜顺手一指，说道：“这两张通铺能睡二十人左右，干净的地方也仅仅是靠门的位置，越往里灰越多，必然是没人使用过。”
“哦，哦！还真是！”
“而且，从没有灰尘痕迹的面积上来看，你们跟踪的那一行人应该不超过五个。”姜明胜分析完，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们知道跟踪的人是什么人？”
“额......”姐弟二人相视一眼，喃喃不出声。
“我看就算不是九龙会，也肯定是跟他们有关的人。”姜明胜哼道：“只怕也只有同是九龙传人的你们跟踪他们，才会即使被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阿胜，你真是神人呀！”纪无道讪讪笑道，一边竖起大拇指赞叹：“什么都瞒不过你。”
姜明胜不理他的奉承之词，叹了口气道：“两个傻瓜，不知道人心险恶，倘若传说的至宝当真存在，你们觉得他们会让你们活着走出去么？这荒山野岭，被人下了黑手也没人知道。”
纪无容靠近坐过来，拉着姜明胜的手臂说道：“现在不是埋怨这个的时候了，阿胜你头脑清醒有主意，你看现在咱们如何打算？”
“咱们只能等天亮......”姜明胜一句话，天亮还未说完，忽听外面“呜！”的一声阴风大作！
风势之大，直抽打着树枝墙壁啪啪直响，卷起的砂石更是霹雳啪啦好不热闹。
“你们过来！到我身边来！”姜明胜回忆起老汉嘱咐，刹时间灭火聚拢姐弟二人，屏气凝神：
只听得这阵妖风吹过以后，自远方渐渐传来一阵声音，似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待到那声音近时，竟是排山倒海气势如虹。三人才听得清楚，那是由无数个脚步声组合而成，整齐雄壮，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之势！
姜明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蹑手蹑脚靠到窗边，用随身带的木飞刀刺开窗纸，扒眼向下瞧去，豁！这一瞧不打紧，差点没让这年轻人心跳停了半拍：
只见楼下，无数兵甲，手持长矛腰环大刀，绵延数里黑漆漆望不到头，锃亮的盔甲倒映着暗淡月光，如同奔流的江水自这山间穿流而过。
饶是遇见吊死鬼也好，鬼伴娘，哪怕是惊心动魄的悲王，姜明胜也未曾像今日这般阵仗，一颗心如被人紧紧攥住一般提在嗓子眼儿，老汉说言的忠告，便是指这个？？？
见阿胜犹如一尊石像伏在那一动不动，纪无道壮壮胆凑了过去，纪无容轻声唤道：“你们别离我那么远啊！”也跟着爬过去。
待纪无道凑到身边，姜明胜猛然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二人镇定，然后往外指了指，接着做了个摆摆手的意思。
纪无容捂着嘴，煞有介事地悄声说：“我知道我保证不出声就看看。”说完也不等姜明胜反应，便从他怀中缝隙钻进去想透过窗棂缝隙的破洞看个究竟，待着女孩看清楼下这杀气森森的战阵时，竟下意识的：“妈呀！”一声，惊呼起来。
还好姜明胜反应快，赶紧捂住她的嘴，客房之中再度静如死寂。
纪无容出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这般被人紧紧搂在怀里，还是被个陌生男子搂着，登时一颗心小鹿乱撞，想挣脱却使不上丝毫力气，娇躯一软竟是半瘫在姜明胜怀里，闻着男子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她哪里还想着周遭的诡异怪相，晕乎乎地不知到底是杭州还是汴州。
屋里三人静默些许，姜明胜咽了口涂抹，微微转头再度向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浩浩荡荡的军队不知何时已然停步驻足，围拢在这客栈之中！
“糟......”姜明胜暗骂自己大意，咬牙道：“它们何时停下的！？”
后悔亦无用，三人已然明显感觉一层的大门正在被层层叠叠的军队推搡着，数以万计的低吼汇集一处，犹如地底深处恶魔的呼唤一般！
有一排兵士，伸长着手，仿佛在比着三人所在的窗口，夜色下看不太清，但姜明胜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本能的展开手臂横在姐弟二人身前，伴着一声“小心！”三人一并倒躺下去。
“哗啦哗啦！”一阵破窗之响，百余支羽箭射了进来“帮帮帮帮！”钉在木质地板上。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要进来了，怎，怎么办？？”纪无道吓得已然是语无伦次了，姜明胜看着怀里纪无容，自知失礼赶忙将她轻轻将她推开，口中一边说道：“你们有没有受伤？”
“啊！我被射中啦！”纪无道哀嚎道，姜明胜赶紧过去检查他上下一边问道：“哪里？”
“这！”纪无道手伸后一指，姜明胜一瞧，只见纪无道后背散落着十来支羽箭，但并无射伤，随即大手在纪无道屁股上一拍，说道：“没事儿，衣服都没破。”
“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姜明胜捡起一支羽箭瞧了一瞧，发觉羽箭年代久远，箭镞早已腐蚀圆钝，箭尾处的羽毛零零散散，不单箭镞杀伤力没有，准头也大打折扣。思索间看了看屋里森森箭雨，果然能结实插进底板中的，十之一二罢了。
想到此处，姜明胜心中一宽，安慰众人道：“对方的武器都是老古董，你俩不用太害怕，赶在他们冲进来之前想办法出去就行。”
“哦......”纪无道应道，随即觉得不对劲复又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姜明胜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再想办法......”
有那么一刹那，老汉怪异的提醒又浮现在脑中。
正当他要摸身打开这客房房门时，却听身后纪无容带着几丝愠怒的语气说道：“阿胜好小看人啊！”
姜明胜一怔，纪无容上前拉住他说道：“我们虽然没什么本领，但也不是危难时丢下朋友自己跑路的人。”
姜明胜看着她认真模样片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你们不知道怎么对付它们......”
“那你就有把握对付它们么？”纪无容反问道，不等姜明胜反驳她便又说道：“那楼下可是千军万马，即便是有办法你也难以应对。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咱们一起想招儿。”
姜明胜正欲说话，忽听“咔嚓！”一声暴响，似是来自一层，木质脆裂之声。
伴着一股自下而上的阴风袭来，姜明胜再也顾不得压低声音地喝道：“糟了！它们攻破大门了！”
“这怎么办是好！？”
姜明胜看了看姐弟二人说道：“事到如今，咱们也是生死与共了，我不能带着你们送死，咱们先出去探个虚实，能与它们周旋到天亮那是最好！”
“此计可行！”
见姐弟二人没有异议，姜明胜便暗自打气，引着二人便往门口冲去。
“哐啷！”一声巨响，就在姜明胜开门的一刹那滚进来一团黝黑东西，二人面对面撞了个顶怀。
“唉哟！小伙子急匆匆是要把我撞散架子！”这声音颇有点耳熟，姜明胜揉着心口窝，不禁恍然大悟，竟是喜道：“啊！是你！”
这冲进来的“黑球”不是别人，正是带三人来此地落脚的赶车人老汉！
熟人见面格外欣喜，姜明胜先开口道：“老人家，你怎么跑这来了？外面太危险了，快跟我们走吧！”
“年轻人呀，”老汉瞪了三人一眼喝道：“就没一个懂事听话的！”说完这句，他又摆出一副苦情脸拍打着手心说道，“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你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管，不要管嘛？咋就不听劝呐！？”
姜明胜低眉垂手，大有一副被老师长辈训斥的样子。
“这，这到底是些个啥东西啊？”
老汉闻言未曾说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姜明胜缓缓开口道：“我没说错的话，这叫‘阴兵开道’吧”
“什么！？”
“你说的不错，”老汉说道，“确实是阴兵开道，不过眼下逃命要紧，没时间跟你们细解释，快随我来我带你们出去！”当下身子一矮闪过门扉，绕开二楼走廊径直往阁楼深处而去。
见那老汉先走一步，姜明胜大呼一声跟上！于是姜明胜压头阵，纪无容在中间，无道殿后，三人彼此不离半步，跟着老汉一步一步的爬，到此时才发现这栋古建筑竟如此之大，只觉得伏下身子爬了足足有半个钟头，方才摸到一处掀开的木板，发现此处竟藏有暗道，姜明胜心中一喜，当即便钻了进去，姐弟二人紧随其后，通道狭窄只能容纳一人单方向通过。此时纪无道一边钻进暗道之中，一边伸手费力勾住暗门，造型甚是难看，就在他整个人也跟着钻进暗道之时，勾住的暗门正好“咯啦！”一声盖回原位。
木板盖回原位那一刻，乌央乌央的阴兵如过江鲫鱼一般破门而入。
纪无容跟在姜明胜身后，深一步浅一步地爬着，此刻她脸上手上身上早已沾满了泥土灰尘，女子爱美，若是往日这样定然比杀了她还难受，可眼下生死攸关，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讲究了。
女孩儿这边正琢磨出去之后回到家里要泡牛奶浴然后睡他个几天几夜的遐想时，突然迎头一撞将人带回了现实，原来她自顾爬没注意姜明胜早已停下，直接一头撞到了姜明胜的屁股上，同样这番迫停，也让身后机械一般爬行的纪无道也撞到了自己。
这般影响女孩美感的事情令好脾气的纪无容不禁怒道：“诶唷阿胜你停下时候拜托说一下好吗？”
“嗯......”姜明胜并未正面回应纪无容，只是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
“你又要说什么？”纪无容下意识不耐烦道。
这时候反倒是纪无道哼道：“有什么奇怪的，我一直在后面爬，原本你还嘟嘟囔囔好像跟谁说话一样，后来就一直也不说话，搞得好像就咱们仨一样!”
“无道......”姜明胜死死盯着前方，半晌咽了咽口水说：“还真的，被你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