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抢手枪志满意得 战白河一败涂地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钱用与李木匠这对忘年交真诚相见，心灵契合，一起坐下促膝长谈。钱用坦诚地将鲍峡赤卫队遵照上级指示，前来剿灭黄本达匪帮之事向李木匠和盘道出。李木匠得知事情真相，对钱用不畏恶匪的正义之举肃然起敬。他道:“你们在做一件顺应民心大事，老百姓总算把救星盼来了！”钱用道:“这些年军阀混战，国共两党摩擦不断，日军入侵，内忧外患，加上土匪恶霸横征暴敛，巧取豪夺，哪来老百姓活路。我们赤卫队就是致力于为广大民众服好务，来解救贫苦百姓。”
李木匠道:“共产党我接触过。前些年我们这儿出现过农会、红枪会、大刀会，听说都是共产党组织。他们带领穷人打土豪，分田地，做了许多实事，深得民心。可由于势单力薄，遭到还乡团的清剿。国民党到处污蔑共产党是共匪，是洪水猛兽，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而真正不干人事是国民党，他们为了自身利益，你抢我夺，有的还与土匪恶霸串通一气，残害百姓。黄匪常与一些民国官员勾结，欺压良善。老百姓很现实，哪个维护他，他拥护哪个。乱世出英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英雄。我相信共产党赤卫队有这个实力，你们是这个时代真正英雄！我年老了，不中用了，但剿灭黄匪，我愿意泼上老命，只要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我尽力而为。”钱用道:“感谢伯伯的信任与支持。我刚来这儿，对黄匪情况不了解，两眼一抹黑，希望伯伯多多指教。”
李木匠略微整理一下思绪，道:“黄本达算起来与我还是亲戚关系，我母亲是他堂姑奶奶，我是他表叔，他是我表侄。小时候叫大叫小，走得蛮亲热的；后来他能耐大了，人飘了，六亲不认，坏事做尽。古谚说:性格决定命运。黄本达走上今天这步路，与他性格有很大关系。这个人一是要强，好斗好胜，啥事都要搞个赢；二是固执，不听劝，想做的事十头牛拉不回；三是心狠，六亲不认，手段毒辣，杀人不眨眼。”钱用道:“请伯伯重点谈谈他成长过程，都做过哪些坏事恶事？”李木匠道:“我看着黄本达一点点长大，又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罪恶深渊。为全面了解他，顺利剿灭他，我就从他童年看花灯、五猖庙学艺、抢手枪发迹、火烧羊尾街、圣母山为匪、兵败白河县、杀嫂上平顶山，一段一段讲述吧。”
李木匠娓娓道来，钱用洗耳恭听。
黄家沟因多为黄姓住户而得名。而真让此沟久负盛名则是一沟两岸黄土。此处黄土土层厚，土质优，除种粮收成好外，还有一大优势，便是黄土里富含金子，山民们可淘金创收。然而土地并非人人皆有的，而是掌握在少数大户手里。黄财东便是此地大户人家。他家里不仅拥有大片土地，还有十几张淘金床，颇富足。不足之处是，人不旺，官不盛。黄财东妻妾成群，惟一儿子是个驼背子，其余皆为女子。无一子女做官。黄财东为此甚是苦恼。他笃信风水，为改变颓势，请来几个阴阳先儿把脉问诊。阴阳先儿实地考证一番后，莫衷一是。有说是阳基不好，有说阴基不佳。黄财东觉他们所说皆有道理，便照单全收，重建新房屋，迁徙老祖坟。然房建了，坟迁了，一过多年，人、官不旺状况仍无改观。其时，黄财东渐老，自感日薄西山，去日无多，特邀一老先生为自己百年之后寻一方阴基。老先生受人之托，分外慎重，于黄家住整整一个月，踏遍山山水水，旮旮旯旯，罗盘架了千百遍，选一上好墓穴，名曰“鸡冠蛇”地。言说葬于此地可保管子孙隆昌，后辈中定会出武官。
说来亦巧，老先生正寻墓穴，黄财东陡起病疾，墓穴选好不久，黄财东便一命归天。临故时黄财东将驼背儿子叫至床前千叮万嘱，他死后定葬于此穴。驼背听话照办，可在为老先生封红包时动起歪心思，讲好一百块大洋，却只给他五十块，红包缩水一半。老先生气不过，于黄财东下葬架罗盘时动手脚，本来墓地向山正对一肉山包，他却拨偏一点点，对着一个陡山尖！此意味着其后辈不仅出不了武官，还要出乱臣贼子。
此黄财东正是黄本达爷爷，驼背是黄本达父亲。果不其然，驼背因为心黑，言而无信，为己恶行埋单。他膝下儿女双全，看似幸福美满，却女不俏，子不帅。四子中，除二子黄本龙稍有出息，当木瓜保长，大子、三子皆憨实，四子黄本达一出生便是个怪胎，贼眉鼠目蛤蟆嘴。当下驼背欲将此“妖孩”扔进马桶，可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妻拚死护犊，救下黄本达。哪曾想，黄本达命保住了，驼背被活活气死。驼背毕竟是家里顶梁柱，他一死，黄家大不如前，家运衰落，繁华不再，不久沦为穷户。这正是:
堂堂黄财东，淘金成富翁。万般皆如意，求官却不成。择一蛇形地，死后作墓冢。只因失信义，苍天降灾星。家道自此败，便有匪患生。
据知情者透露，黄家兴衰史，迷信说法是阴阳先儿害的，实为近亲结婚酿下苦果。因黄家与毗邻王家数代联姻，亲上加亲，遭报应。
家道中落，幼年黄本达成为放牛娃。他自小不长个儿，比同龄人矮一头，但脑子活泛。放牛时别瞧他无牛屁股高，却将牛驯得服服贴贴。黄本达性烈，同伴皆惧之。最喜与小伙伴一起打牛仗。每于开战前，但见他拽着牛尾巴一腾一跃翻上牛背，骑牛背打个响哨，牛便横冲直闯，狂奔起来。不等同伴牛反应过来，被击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同伴跌得鼻青脸肿。他因而成为同伴中“牛司令”。
当然亦有死不服输的。一次，有个高个儿陈国顺，效仿桃园结义，提议与黄本达比赛上树，约定哪个先爬上树梢哪个便是大哥。黄本达个头矮，臂短腿短，不等他爬至树腰，长胳膊长腿陈国顺便攀上树梢了。眼见输成定局，黄本达灵机一动快速滑下树，仰头对陈国顺喊道:“猴儿上树我敲锣，镗镗镗！”陈国顺一听，气坏了，想着我先爬上树梢不仅不是大哥，反成了猴儿。下树便来追打黄本达。果是身大力不亏，黄本达身子虽灵活，但被陈国顺用手死死箍住，动弹不得。随手一撂，将黄本达压于身下，抡起拳头一顿狂砸！黄本达急眼了，嚎叫道:“你放不放？”陈国顺道:“不放！”黄本达复又问道:“放不放？”大个儿硬气道:“喊大哥，就放开你。”黄本达呸地吐陈国顺一脸唾沫，紧接着嘿哧一口将陈国顺左脸上肉噬掉一块！陈国顺疼得满地打滚，黄本达却如得胜将军，爬起身噗地吐出口里肉，幸灾乐祸！自此，黄本达被同伴们誉为“虎仔”。
转眼间黄本达十岁了。是年元宵节，闻白河县城有花灯表演，他哭着闹着要母亲带着去看灯。母言忙，黄本达非要去，否则不放牛。母拗不过，只得带他去。黄本达未上过街，更不知花灯是啥子。至县城，已是巳时时分。他看到成片古楼丽墙，看到满街车水马龙，一切皆新奇。不多时，期待已久的花灯次第而来:有龙灯、凤凰灯、黄牛灯、狮子灯、蚌壳灯、旱船灯……各种灯扎着红红绿绿彩纸，鲜艳夺目；玩灯者化妆成各式各样造型，穿着五颜六色服饰，唱着扭着跳着打斗着，好不欢快；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琴声、笛声，声声汇聚，场面热闹非凡。看灯者蜂拥而至，男女老少，人山人海，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刘姥姥进大观园，黄本达看得目瞪口呆。他开始由母亲拉着走，后被滚滚人流挤散。
忽闻一声高叫:“县长大人到！”但见一群戴大檐帽、穿蓝色制服安保人员，将围观人群疏散至街道两旁，中间腾出一片空地。原是县长亲自主持元宵节花灯展演大会。此时惟黄本达呆立街中央纹丝不动。不由分说，安保人员上来便啪啪煽黄本达两耳光！要他快走，他反而犟嘴道:“你们凭啥子打人？”安保人员怒骂道:“小兔崽子，你不想活啦！”边骂边扬手又要打，恰被黄母看到，扑上前竭力护住，连陪不是，好言说尽，拽着黄本达走开了。
黄本达元宵节观花灯乘兴而去，扫兴而归，心里甭提多窝囊。他心气儿高，一根筋，骨子里有股不服输韧劲儿。挨揍之后，便在家不吃不喝，蒙头蒙脑睡了三天三夜。终思出道道儿来:练绝世武功，杀县长报仇！为实施此计划，他开始苦练铁头功。一天到晚如小鹿乱撞:遇门撞门，遇墙撞墙，遇石撞石，遇树撞树……遇啥撞啥，将头撞得大包小洞，头破血出。似这般撞了半年，还别说，有些效果，头比先前皮实多了。一次，他欲验证头功究竟有多强，寻一铁砧，一头撞去，哪想竟被撞晕过去，大半月方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