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是要有梦想的
大概两个世界日后，星舰终于越过大片闪耀奇异光彩的星云迷雾，跨越隔绝各个世界的万世天堑，来到名为神洲的广袤大陆。
【第二次天灾，星云遮蔽寰宇，星系与星系之间筑起不可逾越的天堑，世界从此有了分别。】
回想起幺小幺告诉他的有关寰宇起源的四次天灾之二，褚愿这才能明白为什么称其为天灾。
置身其中时，片片迷雾笼罩头顶，闪烁的星辰埋没其中，像在灰白的障雾中撒上一堆跳动的荧光粉。
而人类，即使与那些粉末比起来也是微不足道，可在那亘古时代，竟然有某种存在能将这些笼罩宇宙的星云全部分开。
“真是不可思议啊。”
穿过星云，一条宽阔且透明的空中隧道跨越无尽星云呈至眼前。
幺小幺说这叫牵引通道，进入隧道后会直接抵达神洲巡查司总部大厦，也就是统括局的直属安防机构，负责维护各界秩序和保卫星域安危。
“一方面是对我们进行检查，防止我们携带限制级造物或者污染物进入世界，另一方面来说，要防止罪欲的无归者偷渡进神洲作乱。黑雾帝国虽然被各界抵制，且其国民常年登顶寰宇星报的封杀榜，但架不住秩序官先生总是在百年一次的万界议会上将取缔黑雾帝国合法存续权的提议否决。”
“黑雾帝国？”
两人靠在甲板围栏边，前后都是一艘艘或大或小的星舰，高空之下则是渐渐靠近的神洲大地，褚愿欣赏着空中美景，顺便听幺小幺继续讲故事。
“嗯，之前说过，每个体系都有对应的庞大势力，对应【原罪】的罪欲体系的组织势力就是位居第九星域塔瑞斐的黑雾帝国，其国土范围极其广大，几乎要囊括半片星域，相比较起来啊，这神洲就小多了。”
幺小幺看向褚愿，坏笑道：“但肯定比你老家那颗小星球大个十倍。”
“啧，哪壶不开提哪壶。”
褚愿撇撇嘴，这几天这女人时不时就拿他老家来打趣他，两人关系也是好了很多，尤其是幺小幺发现褚愿握有一手绝世好厨艺以后。
“你敢反驳吗？”
“不敢，但我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一向没那么多废话。”
“嗯？你在暗示什么？”
“注意一下用词，这是明示。”
两人一路互损，乘着星舰，在牵引通道的引导下慢慢驶入了神洲大地的迎客之城——奉请！
但幺小幺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随着与巡查司总部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跳频率就愈发剧烈。
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褚愿，巡查司要排查的是被禁忌因素沾染过的污染物和阶级过高以至于荣登收容中心的器物，除此之外就是抓通缉犯。
褚愿不是通缉犯，但有可能马上要变成通缉犯了…
在【物品】归类中，器物的等级被分为了七个层次——日常用具、次级造物、二级造物、一级造物、世界级造物、深空级造物以及王庭遗物，还有独特的污染物。
这其中，大部分一级以上器物因具备灭国之力，与污染物一同被列为限制级造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日常用具因用途所需而具备较强威力，也被列为限制级造物，需要经过统括局的资格测定及许可才能使用。
比如说，深空级远航星舰就属于限制级造物，任何人或势力都必须先取得统括局的购买许可才能进行星舰购置。
而对于污染物，寰宇中流传着这么一段话——
“不认可统括局管制的奉神者有很多，其供奉的神明往往与原初九神相对立，信仰不同可以理解，可是这些常年隐匿的外道之神，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掀起腥风血雨，而被祂们的权能沾染的生灵、器物，通通都会成为具备灭世可能的污染物，因而这些外道之神的权能也被归为禁忌因素。”
有一件事幺小幺没有说出来，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懂，就是遭遇抢劫时发生的诡异状况。
事发当天，幺小幺可以确定褚愿当时是真的死掉了，可是就在他生命彻底流失的那一瞬间，她隐约察觉空间中出现瞬间凝滞，随后，褚愿体内的生命气息猛然攀升！
从幺小幺的视角来看，就是褚愿原地复活了。
她在惊诧之余赶紧把褚愿带走，为避免更夸张的意外发生，她还用抑制灵素外溢的缚灵锁把褚愿禁锢了。
然而事情确实超乎她的想象，褚愿以区区七阶的力量把那能拷住六阶位格的缚灵锁给烧没了！
不得已之下她才给褚愿上了五把锁，这已经是针对五阶以上的方案了。
以统括局订立的标准和原初九神的权柄性质来看，其实已经可以把褚愿归属在污染物上了。
原初九神中，象征【生命】的造物司、掌管【死亡】的酆都大帝和执导【终末】的引渡人都与生死相关，但这三位正统神明没有一个能让死人就地复活。
除去被禁忌因素污染外，幺小幺想不到别的可能。
当然，她有怀疑过是自己的知识还太浅薄，对于神明权柄的理解还很幼稚，可寰宇万界有无数信奉九神的生灵，却在第四次天灾结束后没有发生过一次死而复生的事件。
要么在苦痛中慢慢恢复生命力，要么肉体彻底湮灭并进入死灵界，如褚愿这般诡异之事从未有过，这已经足以判断他的非比寻常。
并且还有一点，她到现在都感觉自己的记忆中有些许违和感，好像存在一块空缺，她隐约感觉这块空缺跟褚愿成为赋能者有关，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幺小幺怀疑褚愿的灵魂中存在某种“杂质”，这些杂质会在褚愿死后将他的灵魂从死灵界拽回来，那一瞬间的凝滞感或许就是某种外道之神的权能在作用。
传说第四次天灾时，启示【命运】的命运女神曾在时间长河中与能够逆转时空的外道神展开大战，但这一传言不可查证，因为命运女神从未现身过，时间长河更是只流传于故事之中。
而在这生死界限模糊的时代，若是褚愿真的能够自由进出生灵界和死灵界，这一趟绑架…不是，这一趟送货任务的性质可能就要发生巨大的转变了。
把一个人从一个小世界带去归离天，可以。
把一个沾染禁忌因素的复生者跨越整片星域带去归离天，那就统括局有请了。
星河旅行团守则第七十二条：凡一级以上限制级造物和污染物，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手段、方式使其脱离星团或统括局的掌控。
统括局工造律法第一条：禁止任何个体或势力不经许可、测定便以任何手段制造、运输、传播污染物或禁忌因素。
博识学会前沿中心有言：凡禁忌因素皆为灭世因子，任何妄图以赋能者的力量运转禁忌因素的行为只会带来难以遏制的灾害。
幺小幺虽然不喜恪守成规，但一想到这个，她对褚愿那清爽笑容的背后，实际上已经头皮发麻、直冒冷汗了，不守规矩是一码事，乱来就是另一码事了。
“拜托，拜托，千万别是禁忌因素！千万别是！”
她坐在围栏上，向着牵引通道尽头那座直入云霄的高耸建筑暗自祈祷。
褚愿没注意到幺小幺神色中夹带的那一点隐晦的慌乱，他正拿着望远镜欣赏无垠青空下的恢宏古城。
与老家的现代化都市不同，这座名为奉请的城市更像是历史书中描绘的古代朝都，一眼看去足足百余条琳琅街道如同蜿蜿长蛇勾勒出城市的地貌，万家万户分散在街道两侧，似围棋棋盘，络绎不绝的行人走贩穿梭其间，如星星棋子。
城池的正中心是一座炉烟鼎盛的明宫宝殿，红漆高墙、灰砖黑瓦，给人以庄严肃穆的厚重感，百余街道盘曲至此，使其成为了奉请大地一切道路的汇聚之所。
不过这只是地面的景色，天上可就是另一番风景了。
天际之上，交错的空轨如飞舞的群龙翱翔于蓝天之上，贯穿整个神洲的空际列车疾驰其间，这也是神洲居民的主要交通手段，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从位于神洲东侧的奉请大地去往西侧的岷山古都。
至于他们现在将要前去的巡查司总部大厦，则是位于奉请城北侧的宁安区，它也是该区域最显眼包的一个。
相比较大厦，褚愿更愿意称其为高塔，他毫不怀疑这座总部建筑的顶端已经深入寰宇深空了，即使他们现在已经在天上，却依然看不见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的顶头在哪。
“怎么建的？”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褚愿的内心也愈发震撼，他也算是个富二代，在老家基本把全世界都逛遍了，可要说这种建筑，他也只在梦里有个模糊的印象，现实里决计没有见过。
“呵呵，这是工造司和技术开发局的联合手笔，象征着工造司造物力的巅峰，小家伙是第一次来到高位世界吗？”
“谁？！”
褚愿和幺小幺顿时一惊，同时侧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道袍的神人正坐在一柄数十米长的巨剑上贴着他们的星舰凌空飞行！
褚愿震惊得张大嘴，幺小幺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躬身行礼：“聂司长！抱歉刚刚没认出您！晚辈有礼了！”
褚愿一愣：“司长？”
道士大笑一声，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只留下一句话就嗖的一声就飞远了。
“归离天的小丫头，以及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很有趣的组合，欢迎来到神洲大地！祝你们玩得开心！”
在道士离去后，幺小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我的天，吓死我了，这大叔不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吗？而且他什么时候改信天道了？”
“这是…巡查司司长？”
褚愿斗胆猜测，得到了幺小幺肯定的答复：“嗯，聂司长算是我的一位长辈，神洲大地曾经是归离天的一部分，但在远古时期的一次万军之战中脱离归离天的引力束缚，飘荡到如今的第三星域青霄天，所以第三星域和第一星域之间的联系相对比较紧密。”
幺小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别看这位大叔穿着一身道袍，他其实是你这体系的高位格，并且也是御火士升变，是已经能够使用部分权柄之力、超脱一般人类范畴的方寸主，【生命】体系三阶，熔火君王。”
“哦？三阶能有多厉害？”
“简单来说，在没有过强阻力的前提下，聂司长拍拍巴掌就能摧毁你老家，连渣都不剩的那种。”
“毁灭星球？这么强吗？但你能不能别老拿我老家说事？”
褚愿其实也不是真的特别震惊，毕竟这里可是高位世界，按照幺小幺所说，如果不是他们急需补充能源，是不会在神洲停靠的，遇到这种强者倒也正常。
“体系之间也是有区别的，生命体系的大部分位格都具备强大的杀伤力，但有些体系高位格使用的都是概念性能力，具体我也不清楚，毕竟高位格强者太过稀少，博识学会也未能收录齐全。”
但褚愿没听进去，他对另一件事更在意一些。
“我三阶的时候也能这么玩？”
幺小幺琢磨了两秒，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说道：“不，熔火君王不具备飞行的能力，应该说绝大部分赋能者都不行。”
“嗯，他这是跑到下面的玉清观修道去了？哦对，我之前说过每个人终生只得踏入一条体系吧？其实有点纰漏，【天道】体系除外，这一系讲究一个随性和自然，任何人都可以修道，但能不能成就高阶强者就看个人造化了。”
“不过玉清观的老道长似乎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诶，你知道天道体系的七阶叫什么吗？”
幺小幺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事情，褚愿一心想着御剑飞行，赶紧摇头，幺小幺便笑道：“叫做甲乙丙丁，是不是很有意思？我听我…听我父亲说，天道体系包容万事万物，甲乙丙丁指的就是万界生灵。”
提起“父亲”时，褚愿注意到了幺小幺的眼神闪过了一瞬间的复杂情绪，有埋怨，有憎恨，还有一丝怀念。
但褚愿没有去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自己身上的伤疤就够深了，所以他不会主动去揭别人的伤疤。
“在他们的眼中，每个个体都可以成为修道者，比如你现在去找个道观登记一下，只要通过一些简单的测试，你就算是天道体系的七阶赋能者了，哦，在天道体系里，应该叫道众。”
“啊？这么随意？我这就下去！”
说着说着，褚愿就往星舰内舱跑去，准备找个降落伞直接跳下去，然后被幺小幺很是无奈地一把拽了回来。
“你还是专心走好一条路吧，天道体系虽然拥有全寰宇最多的赋能者，但这一体系哪怕四阶的强者都少得可怜，原因我是不知道啦，但肯定有很大的限制。”
褚愿站定在原地，神色肃穆，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说，人追求梦想有错吗？”
幺小幺愣住了，点点头“没，没错啊，咋了？”
褚愿点点头，指着自己又问道：“我是人吗？”
幺小幺很果断地摇头：“那不一定。”
“靠！”褚愿绷不住了，举起双手大声斥责道：“你这是对我人格尊严权的冒犯！而且我就想御剑飞行！我有什么错？！”
幺小幺闻言突然捧腹大笑起来，指着褚愿鼻子说道：“聂司长那把巨剑是他找工造司专门打造的深空级灵器，谁告诉你天道体系能御剑飞行的？哈哈哈哈哈哈！笨蛋！”
“诶？”
褚愿呆住了。
少女欢笑声如风铃般奏响，万里青空下，他们迎着清风进入了奉请大地的巡查司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