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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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垣五十大寿的寿宴上，得了两件稀世珍宝。
一个是由苏州百名绣娘用最精良的双面绣技艺，耗费百日绣出的《千里江山万寿图》。
一面是景秀河山，气势磅礴，而另一面是一万个寿字，祝愿陛下万寿无疆。
正当众人欣赏这精湛工艺的时候，突然有鼓声响起。
只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出现在绣图的后边，伴着《盛世欢歌》在大鼓上翩翩起舞。
齐垣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绑着铃铛的玉足，如白莲一般，娇嫩诱人。
旋转、跳跃在鼓面上，落足之处，鼓声阵阵，铃铛悦耳，交错声让人心神恍惚。
盈盈一握的腰肢在齐垣面前摇摆，媚而不俗的舞姿立即就勾去了齐垣的魂。
登基为帝三十载，宫中妃嫔众多，却没有一个能这般让齐垣心神不宁的。
只是听闻过赵飞燕身轻如燕之说，却不见何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而此女子的这支舞，将齐垣迷得神魂颠倒，身上已有龙精虎猛之势。
这份珍宝让齐垣觉得自己年轻了数十岁，立即询问身边的人此女是何人。
原来她是苏州织造林松之女林静，是带着《千里江山万寿图》一同进宫贺寿的。
寿宴一舞，龙颜大悦，林静当即被封为静贵人，入主钟宁宫。
而《千里江山万寿图》挂在承乾殿中，受香烟供奉，为百姓祈福。
自那日之后，齐垣夜夜传召静贵人，盛宠不衰。
半年之后，静贵人晋封为静嫔，再往后便是静妃。
2
就在静妃入宫一年之后，又逢齐垣五十一岁寿辰。
寿宴之上，看着寡淡无味的表演，齐垣不禁想起静妃入宫第一日，跳的那支令人惊艳的鼓舞。
齐垣看向静妃，满脑子都是有静妃相伴的这一年，真的是如获至宝，日日快哉。
一时兴起，下令要晋她为静贵妃。
皇后立即起身下跪，请齐垣收回成命。
贵妃乃众妃之首，配得上此位置的嫔妃，要么母家功勋卓越，为国效力，要么子嗣众多，为皇家开枝散叶。
而这两样，静妃一样都没占。
皇后跪地请命，其他嫔妃也都下跪复议，惹得齐垣兴致全无。
只有静妃坐在皇上身边，十分格格不入，最后也只能跟着下跪，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既有晋封之意，为了得到贵妃的位置，接下来静妃便是想尽一切办法怀上皇嗣。
受宠这一年，静妃是侍寝最多的妃嫔，之所以没有怀上子嗣，就是因为给齐垣跳的那支舞。
为了能练出身轻如燕的技巧，林静便在冰上练舞。
苏州暑热，冰块难存。
林家便命人寻了块寒潭深处的巨石，因积攒多年的寒气，巨石冷如寒冰，赤足踩在上边，冰冷刺骨。
如此一来，舞者为减少与巨石接触，就会落足而起，起舞而跃。
林静便日夜在巨石上练舞，久而久之，便有了身轻如燕之技。
但也因此体内受寒，伤及母体，难以受孕。
林家为此遍寻民间偏方，调理贵妃身体。
无论什么办法，都愿意一试。
为此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3
好在，半年之后，静妃的肚子终于有了消息。
齐垣大喜，立即封静妃为静贵妃，还请来百余僧侣给静贵妃和肚中的孩子诵经祈福。
当年皇后怀太子的时候，都没得到齐垣这样的对待。
如此大的阵仗，朝中反对声一片，都说静妃是妖妃，祸乱朝纲。
可这一次，不管朝臣如何反对，齐垣定要给林静最好的。一时间静贵妃成了后宫之中，一人之下的宠妃。
按道理来说，眼下静贵妃只需要安心养胎，等生下孩子即可。
但不知为何，静贵妃怀孕后便夜夜梦魇，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觉得床边有人一直盯着她看。
可每次惊醒后，床边只有薄纱床帘，再无他物。
有几次齐垣过来陪她，都被静贵妃的惊醒搅得无法安睡。
最后，静贵妃请求皇上，准许家中小妹林婉入宫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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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入宫前家中千叮咛万嘱咐，贵妃这胎关乎整个林家，一定要小心照料。
林婉也知道姐姐在宫中十分辛苦，尤其是坐到这个位置，明里暗里都是见不得她好的人。
入宫第一日，林婉因不太适应钟宁宫的床榻，久无睡意。想起姐姐经常梦魇，便想去看看姐姐是否已经安睡。
可谁料刚走到姐姐的殿门前，就见一红衣女子从姐姐殿中走出，随即消失在黑夜之中。
林婉吓得忙跑去看望姐姐，进去之后却发现，姐姐昏迷不醒，满头冷汗。
宫女连忙请来了太医，齐垣也闻讯赶来。
太医说贵妃这是心悸导致的昏迷，幸亏林婉发现得及时，否则贵妃定会窒息而亡。
见姐姐受到惊吓的模样，林婉犹豫要不要将夜里看到的那一幕告诉她，怕说出来会吓到姐姐。
想到最后，主动提出要陪姐姐一起睡，方便照料。
可接下来的几日，林婉夜里都十分清醒，时刻盯着姐姐床边的动静，但始终没有见到任何。
姐姐曾提到感觉床边有人看着她，再想那红衣女子，林婉也不知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那日眼花了。
几日之后，皇后命人送来一条珊瑚念珠，说是金山寺的主持开过光，还在佛前诵经七七四十九日才送过来，希望能缓解静贵妃的心悸。
看着晶莹剔透的珊瑚，林婉爱不释手，看得出是一个稀世珍宝，然后又递给姐姐看，却被静贵妃一把拍到地上。那是静贵妃第一次斥责小妹，她告诉林婉：“在这宫中再好的东西都不能当宝贝，对谁都不能信任，尤其是皇后和她的两个儿子，太子与宬王。”
林婉当即铭记在心，然后让人将东西收进了钟宁宫的小库房中。
那里堆放的都是齐垣赏赐静贵妃的珍宝，个个都是有市无价。
自此之后，林婉更加小心谨慎，连同姐姐身边的宫女小心伺候着。林婉再也没有见过红衣女子，但姐姐的梦魇仍然在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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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静贵妃怀胎七月的时候，她的梦魇渐渐好了许多，但是宫中却有了一个传言。
说静贵妃此胎命数天木，而齐垣又是难得的天火之命，木生火。
由此可见，静贵妃生下的孩子会旺齐垣。
这样一来，齐垣对静贵妃母子更加宠爱，大赏钟宁宫。包括其妹林婉，也得了不少赏赐。
盛宠不衰的静贵妃早就见惯了金银玉器，心无波澜，统统让宫女记录在册，然后放入小库房内。
身边有小妹相伴，孩子在肚中也越发强健，静贵妃心中安定许多，就待孩子降世。
过来巴结静贵妃的妃嫔们，审时度势地说静贵妃此胎定是男胎。
谈笑间大家又议论起那个传言，有人说静贵妃生下的儿子，一定是人中龙凤。
有人斥责那妃嫔不会说话，皇上的孩子自然是龙凤，应该说静贵妃生下的儿子，一定会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这样的话宫里早就有人在传了，若是静贵妃生下皇子，定会得皇上宠爱。
皇上宠爱的儿子，日后会走到什么位置，谁都说不好。说着说着，有人提出：“虽然木生火，但是金却克木，静贵妃可得早做准备，让小皇子离金命的人远一点。”这话倒是点醒了静贵妃。
嫔妃们走后，便命人寻来钟宁宫所有宫人的名册，找出金命的宫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有宫人得了苦差，抱怨道：“那宫里黄金那么多，岂不也要都扔到钟宁宫外。”
静贵妃十分紧张这个孩子，任何话都会草木皆兵，便又让林婉带人将宫中的金器全部换掉，然后锁进小库房，离龙胎远远的。自此之后，静贵妃便万事无忧地养胎，直至将孩子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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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贵妃果然很争气，给齐垣生下了七皇子。
齐垣大喜，说要晋封静贵妃为皇贵妃。
但是里边的接生嬷嬷却吓得大叫，孩子被抱出来后，齐垣也吓了一跳。
只见孩子面色发青，身上处处都是红斑，呼吸也微弱得像是快要没气了似的，如同一个死胎。
太医诊断，七皇子乃是惊症，是静贵妃怀孕时夜夜梦魇导致的，至于身上的红斑，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生下这样一个怪胎，宫中从未有过。
齐垣当即脸色大变，瘫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
皇后见状，立即传来僧人给七皇子诵经祈福。
主持提出，若是静贵妃能跟着他们一起给小皇子诵经，上苍会更容易听到母亲的诉求，庇佑七皇子。
皇后当即就想到送给静贵妃的那串珊瑚念珠，又是金山寺开过光的，定能帮到静贵妃。
帝后便等着宫人拿来念珠，林婉清楚念珠是锁在小库房的，便带上宫人一起去小库房寻。
可打开小库房后，林婉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空无一物，别说是珊瑚念珠了，地上就连一颗珍珠都没有。
钟宁宫失窃了！
这一消息传进帝后的耳中都大惊失色，钟宁宫怎么会失窃呢，而且丢掉的还都是这些年静贵妃得到的赏赐。
要知道，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弄丢皇上御赐的宝贝，一件就足以定罪，再别说是满满一屋子了。
几十件珍宝离奇失踪，这让皇上不禁想起宫中前几日的传言。
说静贵妃为了日后能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赶走了宫中所有金命的宫人，就连宫里的金器也一并处理了。
只要是对她孩子好的，她都会去做。
齐垣心里清楚，太子就是金命。
以前觉得静贵妃是紧张自己的儿子，但现在……
再看静贵妃生下的怪胎，还有她怀完孩子松垮的肚皮，齐垣顿时感到心凉，说不出的滋味，踉踉跄跄地走出钟宁宫。
并让皇后派人彻查，务必找到失窃的珍宝。
高高在上的静贵妃瞬间被拉下来，她知道这一切一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不然小库房根本不会失窃。
可是此时的静贵妃一心扑在七皇子身上，她知道眼下儿子是自己唯一的倚仗。
而林婉因为是她带人发现了小库房失窃，反倒成了皇后的助力，突然想起姐姐当时说的话，不要相信皇后，也要防着太子和宬王。
可现在才想起这些，为时已晚。
想弥补什么，却帮不上任何。
就这样，宫中传言不断，都说是静贵妃为了自己的儿子将宫中珍宝送了出去。
先是处理珍宝，再是对太子下手，为的都是她那个怪胎儿子。
而静贵妃也因为宫中传言，和生病的七皇子日渐颓靡，早就没了当日的绝代风华。
就在七皇子生下的第七日，夜空突然出现了血月，众人皆说这是凶兆。
夜里静贵妃突然大喊，像是看到了什么，受到了惊吓。林婉忙去查看情况，见姐姐抱着七皇子在殿中乱跑一通，嘴里还不停念叨：“别伤害我孩子。”
宫人怕静贵妃这样疯癫会伤到小皇子，冒死夺下七皇子却发现，七皇子早就没了温度。
宫人吓得连忙去禀告皇上和皇后，而静贵妃也昏了过去。林婉一直守在姐姐榻边，看着姐姐从一个宠妃到现在这副模样，心中愤懑不平。
突然，风吹开了窗户，林婉怕吹着姐姐，便起身去关窗。却被突然清醒的静贵妃紧紧抓住：“婉儿，记住姐姐说的话，你现在立马去承乾殿烧了万寿图，然后想尽一切办法留在宫中，咱们林家……日后就靠你了……”
林婉不懂姐姐的意思，但还是听话照做。
就在她准备跑去承乾殿的时候，静贵妃又叫住了她，说了句：“宬王……”
然后冲着林婉摆了摆手。林婉顾不上多想，匆匆往承乾殿跑去。
可刚跑到承乾殿门口，就看到宬王从殿中走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很快里面就着起了大火。
林婉被前来救火的侍卫抓住，随之宫中就有消息传开。
静贵妃在钟宁宫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