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怒火
1
一夜寒风起，满院红梅开。
随着梁玉不算起眼的白裙，摇身一变，成了一幅冬雪寒梅图，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齐旻昭也注意到了齐旻晔目光远落在梁玉的身上，心中顿然明了。
再看看台下满脸错愕的贵女们，看着梁玉的衣裙议论纷纷。唯有沈淮蓁，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看起来也是一脸惊讶，但这惊讶之余，隐隐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齐旻昭看着沈淮蓁，心中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扮猪吃老虎，她竟如此轻车熟路。
脚都站不稳地立在梁玉身边，看似如同跳梁小丑，殊不知身边的他们，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身边的梁妃率先开了口：“玉儿，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梁玉立即上前回话：“回娘娘、宬王的话，我这衣服是晒到太阳后，这梅花才会显现出来的，这是一种特殊的染料，见光浮现……”
梁玉抬眼看了看纱帘后边的人影，继续说道：“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这傲雪寒梅，不与百花争春，不在群芳斗艳，迎风盛开，向阳而生。”
这一番话语，无疑说到了齐旻晔的心坎中。
在众皇子中，齐旻晔贵为太子，为了做好这个太子，他诸事都要做到最好，让任何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不与皇弟们争权夺势，更不敢与他们太过亲近，让父皇误认为他在拉帮结派。
因此，齐旻晔一直独居东宫，独来独往，就只是做好他这个储君。
梁妃自然是对侄女的这番回答十分满意，瞥到身边人的神色柔和，心中也有了底，抬手让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帐中，诗会继续。
然后台上的三人继续品评起贵女们对上来的诗句。
梁玉回到自己的帐中，看向快软成泥的淮蓁点了点头，但不曾说出一句感谢的话。
如此一来，她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衣服是前一天嫂嫂沈淮楠派人送来的，说什么都要梁府再信她一回。
毕竟姑母因霓裳羽衣而得宠的例子在那摆着，梁府还是相信沈家的本事的。
没承想今日这番场面，竟真的让梁玉独揽风光。
至少在他眼前一亮，记到了心里。
梁玉沉下心来，决不能在此刻得意忘形，然后继续端坐在自己的座上，仪态从容，不因方才之事而显露半分得意。然后示意女使珍儿把沈淮蓁送回她的帐子里。
随着梁妃的入座，礼乐声奏起，宬王府的诗会继续。
2
冬雪忙把淮蓁接过来，见珍儿头也不回地就离去，因为主子的风光，她的下巴也上扬了几分。
再看自家姑娘为了成就她们，故作丑态，反倒成了宴席上的笑话。
冬雪气得直喘粗气，醉倒的淮蓁轻声道：“气什么，咱们目的已经达到了。”
淮蓁的酒量，冬雪是清楚的。
为了能够灌醉花街上的姑娘们，淮蓁可没少在家中偷偷练酒量。
这也是淮蓁经常女扮男装，流连在花街的原因，搜罗各种小道消息。
沈家也算是大齐颇有威望的将门世家，但因为是女儿身，父亲只让她好好待在府中。
可看着二哥哥跟在父亲身边，屡立战功，对得起沈氏一族的将门血脉。
而淮蓁一点也不想输给哥哥，父兄皆在战场上厮杀，而她却在京陵城中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心中极其不愿，总想要为沈家做些什么。
思来想去的，便有了打探京陵城中，各门各户里不可告人的小道消息的想法。
而这花街上的芙蓉暖帐里，耳鬓厮磨下，总会漏出一些高门贵府中见不得光的秘密。
姑娘们也总是拿着东家的秘密，取悦西家的公子，以求照顾生意。
再加上淮蓁去找那些姑娘，也只是喝酒闲谈，酒到位，话也就能套出来了。
手握这些，自然也就拿捏住了一些人，沈家也就不怕在朝中树敌，或者遭人坑害。
如此一来，沈淮蓁乐在其中，虽无人知晓，但也是防患于未然。
宬王府的秘密就是这么探出来的。
要说京陵城中最大的讯息库，应该就是沈府上沈淮蓁的夙玉阁了。
所以，方才那一壶酒，对于淮蓁来说如饮水一般。
淮蓁见无人注意到她们这边，都忙着研究自己拿到的诗句，便坐正身子，示意冬雪给她赶紧倒杯茶润润嗓子。
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可是挨个帐子寒暄过去的，说了不少话呢。
冬雪麻利地倒出一杯热茶递给淮蓁，问道：“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淮蓁喝了口茶下肚，舒服地长呼一口气：“她只说对了一半，其实苏姨娘早就将梅花的图样绣在了衣服上，只不过所用的丝线是特殊染料浸泡的，一开始只是白色，与白裙同为一体，看不出任何，但是……”淮蓁又喝了口茶，嗓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但是真正让颜色显现的，是我洒在梁玉身上的那半壶酒，沾了酒，见了光，颜色自然就出来了。”
诗句惹得宬王厌恶，梅花又让太子欢喜，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冬雪听得正入迷呢，宬王府中的一个侍女走进了淮蓁的帐内。
淮蓁立即佯装睡着，歪倒在榻上。
只听那侍女对冬雪说：“我家王爷见沈姑娘醉了，特意让我们打扫出一间厢房，让姑娘休息一下。”
冬雪听闻，连忙摆手拒绝：“无碍的，我家姑娘在这里醒醒酒就好，梁妃娘娘还在这里呢，我们也不好离席。”
冬雪本想搬出梁妃娘娘回绝此事，但没想到这侍女早就准备好了应答。
只听她毕恭毕敬地给冬雪回道：“此事王爷已经问过娘娘的意思了，厢房在外院，姑娘不用担心，而且我家王爷说了，姑娘若是在这里睡着了，就怕春苑招风，凉着姑娘。”这哪是春苑招风，这是在暗示淮蓁树大招风。
淮蓁立即哼唧着唤来冬雪，说要找个地方躺躺。
冬雪会意，扶起淮蓁，跟着那位侍女从帐子后边离开了春苑。
原来，齐旻昭猜出她是假装喝醉。
3
宬王府很大，淮蓁又不好恢复清醒，只能靠在冬雪的肩头，眯着眼睛慢慢挪步着。
但心中却一直嘀咕，齐旻昭怎么会看出她的意图。
因为淮蓁和梁玉的关系大家都是知道的，梁玉在诗会上如此出彩，难免树大招风，惹人妒忌。
自然也会有人联想到此事是她和梁玉一起耍的伎俩。
所以，这场酒醉，淮蓁必须装到底，以免让人猜出端倪。不得不说，得了梁妃的准许，以醒酒之名，让淮蓁离开宴席是最好的办法。
梁妃肯定知道这是沈家姐妹，为了帮助梁玉所做的，正好齐旻昭又提出来让淮蓁离席休息，只需顺水推舟。
如此一来，看不到淮蓁，也就无人会将此事与她二人联系起来。
淮蓁对这个齐旻昭有些忌惮，为何他会看出自己假醉，那他又会不会戳穿她们。
淮蓁越想越头疼，只觉得这个齐旻昭太难搞了。
思索间侍女已经带着她们来到了地方，推开门请淮蓁进去：“沈姑娘就在此处歇息吧，有什么需要招呼我们就好。”
冬雪颔首，然后扶着淮蓁走了进去。
直到冬雪把门掩好之后，淮蓁才睁开眼睛。
可当她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顿时火冒三丈，“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因为此处，就是那晚齐旻昭褪去她衣衫的屋子……
“姑娘，怎么了？”冬雪见淮蓁的异样，忙询问起来。
淮蓁自然不能提到当晚之事，但却明白，齐旻昭这是故意的。
她伸手要让冬雪给她倒杯水：“我要喝凉的，越凉越好。”
“姑娘吃了一壶酒，现在喝凉的会伤胃。”
“再不喝点凉的压压火，我就怕会把这里给点了！”
淮蓁真的急需压火，这齐旻昭还真的是擅长惹恼她。
拜见一次，诗句一次，此刻第三次。
淮蓁怒气冲冲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冬雪拗不过，忙出去给淮蓁找碗凉水。
这个齐旻昭究竟要做什么？他是什么意思？
淮蓁在屋里踱步，虽然心中怒火难消，但是她能感觉出来，齐旻昭这是故意挑衅，就是要让她抓心挠肝不知所措。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那晚已经抓到她了，为何还会让她全须全尾地回府，如今又这般欺辱。
淮蓁回头看到干净整洁的床榻，床帏上还挂着红色的绸带。看着像是点缀之物，但其用途……令淮蓁咬牙切齿。
冬雪去找凉水还没回来，但是屋外突然有了动静。
听到敲门声后，淮蓁走去开门。
结果打开门后，屋外站着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看向淮蓁，微微一笑：“姐姐，你来我家了。”那一刻淮蓁连吸气都忘记了，因为这个小女孩是……
是那天夜里，宬王府外，没有眼睛的诡异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