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四道意旨
朱常洛放下奏疏，思考了一下：
“通政司确实有些式微。”
“六部百司上呈奏疏，通政司一不能拆封，二不能贴黄，只起到一个接收奏疏的作用，甚至连下发奏疏的权力都没有，这样一个正二品机构，确实是名存实亡了。”
“现在内阁空着，六科名义上隶属内阁，但内阁无人，六科其实还是归皇帝直属。”
“要不将六科并入通政司？”
“不行，六科除了抄发批好的奏疏外，还有弹劾百官的权力，若是并入通政司，那就等于缔造了第二个都察院，这才是真的机构重叠。”
“那要不裁撤通政司？”
“一旦裁撤了通政司，所有奏疏就只剩一个收入机构，就是文书房，没有外朝牵制，内廷垄断言路，这等于自掘坟墓。”
“那就将通政司降格，设一些防止言路被垄断的措施。”
“对了，密信局可以利用起来，虽然归属内廷，但地位特殊，直接向我对接，可以有效牵制文书房一家独大。”
“那就改一下公文类别。”
“题本不用变，都是日常政务，文书房有资格开拆贴黄的就是题本。”
“奏本可以变一下，文书房有资格开拆，但没资格贴黄，奏本上传的主要是私事，保密性相对要高一点点。”
“此前保密性极高的是内阁揭帖，毕竟是由阁老直接递给皇帝，绕过了司礼监文书房。”
“现在保密程度最高的是密信，直接由密信局收发，皇帝本人和官员本人直接对话，除非我允许，否则任何人都不知道密信内容。”
“那就把奏本改成密本，扩大密奏权范围，五品以上都可以密奏，只是这样一来工作量就直线上升了。”
朱常洛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眼神一凝，下定了决心：
“先在二品以上官员群体里试行，然后视重要程度授权一些三四品官员，如此一来，工作量应当不会变化太大。”
朱常洛拿过纸笔，起草意旨：
【撤销通政司，新设进奏院，主管六部百司奏疏题本接收事宜，兼管朝廷邸报刊发事宜，京师各民报发前审批事宜。任命中书舍人汪文言为“监进奏院事”，机构设置于未央宫南门外，会同北馆内】
【新设翰林学士承旨一职，品秩正二品，主管诏令起草事宜，兼管翰林院事。任命韩爌为“翰林学士承旨”，位在左都御史下、大理寺卿上，每五日御前会议照旧参加】
【奏疏分两类：一为题本，一如往常，用于上奏请示朝廷日常公务，六部百司，各省道府，题本一律交付进奏院。二为密本，取代奏本，凡不宜宣布于众之事，皆以密本上奏，实封奏疏，专人传递，交付未央宫东门密信局。密奏之权为二品及以上官员专享，特赐密奏之权者，可不限品级】
【密本级别分三等：内容涉及军事机密者，以“机密”二字于封条处骑缝书写，泄密者夷三族；内容涉及未公开政策者，以“绝密”二字骑缝书写，泄密者满门抄斩；其他密本以“秘密”二字骑缝书写，泄密者斩首。所谓泄密，即未经皇帝允准，私自拆封、查阅、传播密本内容】
写好了四道意旨，朱常洛唤来王安，吩咐道：“让中书舍人将这四道词头拟成诏书，昭告天下。”
王安接过四道手书，应了声是，而后躬身离开御书房，前去安排人执行。
朱常洛刚拿起下一本奏疏，门外传来一声通报：“主子，昭仪娘娘求见。”
朱常洛眼神微动，将奏疏放下，开口道：“宣。”
片刻后，傅有容脚步匆匆的进入御书房内，行了个万福礼：“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朱常洛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说话。
傅有容面色有些焦急，上前开口道：
“夫君，方才婧姐儿突然肚子痛，林医官诊断后，说是……说是肠痈，臣妾也是没了办法，这才贸然求见夫君。”
“不知夫君能否下旨，让太医院的太医和民间有名的医者给婧姐儿诊治，她今年才十一岁，就得了肠痈，这以后可怎么办。”
说到此处，傅有容已经抹起了眼泪。
朱常洛听罢，眉头紧皱，当即起身道：“走，去看看婧姐儿。”
二人走出御书房，带着一群尾巴，脚步匆匆的赶来潇湘阁。
朱常洛进入室内，只见朱徽婧面色苍白，双脚曲起的平躺在榻上，一位身着绿袍的女医官正往她口中渡送着汤药。
朱常洛走上前来，关切的问道：“情况如何？”
绿袍女医官林青瑶起身行礼道：“回陛下，刚给小公主服下大黄牡丹汤，可以缓解些许疼痛。”
朱常洛看着朱徽婧的姿势动作，感觉有些眼熟：“这肠痈有何症状？”
林青瑶闻言，回复道：“肠痈发作时，右下腹局限性压痛，呈持续性、进行性加剧，伴有恶心、纳差、轻度发热、苔白腻、脉弦滑或弦紧等症状。”
朱常洛听罢，终于想起来，脱口道：“这不是急性阑尾炎吗？”
林青瑶闻言一怔，柳眉微皱，茫然的问道：“陛下，敢问这急性阑尾炎是何意？”
朱常洛扫了她一眼，解释道：“就是你口中的肠痈，这种病要想根治，得开刀动手术，把阑尾切除才行。”
林青瑶忙问道：“陛下懂医术？”
朱常洛摇了摇头：“不懂，但听说过。”
“敢问陛下，您所说的阑尾是在何处？”林青瑶虚心问道。
“阑尾……好像在右下腹内。”朱常洛想了想，给出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既在腹内要如何切除？”
“自然是剖开肚皮，找到阑尾切除，再缝合回去。”
“这……”林青瑶闻言，有些语塞。
傅有容眉头一紧，下意识拉住朱常洛的胳膊，泫然欲泣道：“夫君万万不可，剖开了肚子，婧姐儿就死了，还怎么治病。”
说完又转头看向林青瑶：“林医官，你有其他办法吗？”
林青瑶摇了摇头：“下官医术浅薄，只知大黄牡丹汤能缓解肠痈，但却不知如何根治。”
“陛下所言剖腹切除之法，下官闻所未闻，或许太医院有法子。”
朱常洛看了看两名女子，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叹了口气，坐在榻前，看着婧姐儿紧闭的双目，苍白的小脸，心中有些发紧。
他起身走到卧室外，朝王安道：
“传朕旨意，命太医院全体医官研讨救治肠痈之症。”
“同时昭告天下各级官吏，礼聘名医入未央宫为公主治疗肠痈，若有精擅开刀缝合术的医者或仵作，男女不限，一并礼聘入宫。”
“凡举荐有功者，吏员升为官身，四品以下官员升一级，四品以上赏银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