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梦难度
“张警官，那我回家啦，等有空我再来玩哈。”
张警官颇为无奈地注视着顾临渊，望着对方脸上那贱兮兮的笑容，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而且这里可是治安署啊，你可千万别再来了。
张警官狠狠地瞪了顾临渊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拐角。
他站在门口，将夹在腋下用黄皮纸包的档案拆开，翻看了起来。
“顾临渊，22岁，就读于静海大学，五年前父母去世，继承了除灵事务所，处理民间的一些灵异事件......”
张警官又扫了几眼那些所谓的灵异事件，事件种类五花八门，但最后的结局却基本上大同小异，概括一下就是“走近科学”。
他调过记录，年轻人总共进过三次治安署。
一次是见义勇为将公交车上的小偷制服，小偷双手双腿骨折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进来的时候被人推着轮椅，当时嘴里还念叨什么再也不敢了。
嗯嘛嘛，说实话，有点狠啊。
第二次是被举报半夜提着音响放碟，然后在医院停尸间蹦迪。根据当时的口供来看，那小子解释说为了锻炼自己的心理能力，以便应对突发的灵异状况而进行的特训。
张警官觉得，人已经够抽象了，不需要锻炼。
算上这次，总共就是三入治安署了。
而且他注意到，对方名下的除灵事务所经营状况似乎不算理想。
不过根据建国以后不准成精的规定来说......也算合理。
张警官年纪大阅历多，知道维持一门不赚钱的生意有多难。
张警官合上报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人不错，但可惜是个神经病。”
......
天色暗淡，在高楼之间的缝隙中透过黄昏之时的落日余晖。
顾临渊一路小跑穿过斑马线，想要在晚高峰前搭上公交车回家。
他伫立在站台上，在等待公交车的间隙，拿出兜里的圆珠笔，将笔记本上的凶宅一行划掉。
同样，在“凶宅”的上面是无数个被划掉的地点或者事件，但其中大多数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
这也意味着，作为除灵事务所的老板，顾临渊近来的生意不算太好，甚至他连打出租的钱都要节省。
尤其在父母因意外去世后，维持一门不赚钱的生意很艰难。
不过顾临渊并没有怨言，冷清的事务所反而很适合他这种人，毕竟性格不能说是儒雅随和吧，至少称得上人厌狗嫌，即便在路上遇见了高中同学，也能吓得对方低头装作不认识。
他这种人，只适合在野外生长。
驰——
公交停缓缓停在站点前方，顾临渊低头收起笔与笔记本，上车投币落座。
“欢迎您乘坐13路公交。”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
车门伴随着广播声合上，轻微的颠簸过后公交车起步行驶。
顾临渊歪了歪头，这时他才反应过来。
“13路公交车不是早已经停运取消了吗？”
同时他环顾四周，发现本该是下班的高峰时期，公交车却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人。
奇怪！
转过头，目光透过玻璃，窗外的景物似乎渲染了一层光圈，模糊不清缥缈虚幻。
即便顾临渊用衣袖擦了擦，依旧是带着滤镜般的模糊。
疑惑的他注意到，13路公交车内寂静如一潭死水。
除了车轮摩擦的声音外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静到极致便是恐怖，这辆车仿佛成为了飘荡在城市阴影中的幽灵。
顾临渊抬起屁股，伸着脖子，目光撇向反光镜。
他发现，驾驶座上，
没有人。
......
静海市，地下某设施。
“出现征召副本！”
“在哪里？”
“......目标在移动，沿着城市道路线。”
设施中央的大屏幕上，显示着光点的移动轨迹。
啪！
可怜的办公桌被猛然一拍。
“该死，居然是13路公交？！”
说话者和拍桌子是一个人，女子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成熟年纪，长发微卷，圆润白皙的鹅蛋脸，艳丽的丰唇妩媚诱人。
但画风突兀的是，她此时的嘴上正叼着根烟，一边指挥着手下嘴里还骂着脏话，亲切问候了战栗游戏的列祖列宗。
乔曼眼色阴沉，黛眉挤在了一起，甚至很没品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宽敞大气的作战指挥室内，只有压低的交流声和电脑上传来滴滴作响的警报，下属们见上司怒气值节节攀升，无不缩了缩脑袋埋头工作。
任谁在场都能看出此时的乔曼，心情已经暴躁到了极点。
“踏马的，傻叉战栗游戏。”
五个月前，一款名为“战栗”的游戏突然出现在世界上，当然了这不是让你坐在屏幕后面敲键盘鼠标的游戏，而是把玩家真人拉入异次元空间的诡异存在。
它会通过各种途径将玩家拉入其中，而一旦确认被征召成为“玩家”，就必须按照要求攻略种类繁多五花八门的游戏副本，你获得的奖励能带回现实，但也有可能人永远也回不来。
乔曼所属的部门，就是专门应对战栗游戏出现而成立，名为“统辖局”。
统辖局的内部，除了后勤人员，基本上皆是战栗游戏的玩家，他们不仅拥有各种超现实的能力，更是集中了玩家群体的高端战力。
游戏开服五个月的时间，对于庞大的玩家群体，统辖局更多的是采取吸纳和保护的态度，吸纳有潜力的玩家，约束普通玩家不准违法犯罪，必要时会为他们提供保护。
就比如征召副本。
先前说了，战栗游戏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征召玩家，最普遍的方式是穿越，其次就是现实与游戏出现重叠，普通人误入游戏空间被迫成为玩家。
前者统辖局自然是没有能力干涉，但如果是后者，则可以派遣高等级玩家利用道具，压等级强行闯入，然后凭借丰富的经验带着新手玩家们通关。
这种近乎作弊钻空子的方式，大大提高了新人们的生还概率。
但凡事都有例外。
战栗游戏的副本有四种难度划分：简单、普通、困难、噩梦。
如果说简单难度的副本是有手就行，那噩梦难度的副本根据统辖局的估计，通关率不到1%。
即便可以通关，绝大部分的剧情完成度也在50%以下。
隶属统辖局的玩家虽然个个称得上猛男猛女，但面对噩梦难度这种出现概率极低的副本，也必须抱着十分谨慎的心态。
不巧的是，13路公交上的征召副本就属于噩梦难度，两个月前被登记在案，虽然是低等级，但却一直没有被攻略。
乔曼作为统辖局的成员，可以说对此印象深刻，因为她的两名同事也牺牲在了那里。
每次回想起来，女人的拳头都不由攥紧。
烟蒂随口吐到了地上，高跟鞋狠狠跺下并来回摩擦。
“我们现在怎么办？”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询问道。
现在作战指挥室内只有乔曼一人是玩家，周围的后勤人员虽然没有参与过战栗游戏的副本，但也能理解玩家们面临的压力。
“呼——”乔曼稍微收敛一些脾气，“通知队长吧。”
按照规定，身为统辖局驻静海市第七小队队员的乔曼，遭遇噩梦难度的副本，必须报告上级。
“是。”
乔曼沉默的望着大屏幕上亮着红点的城市地图，脸上的神色复杂，就仿佛看着落水的同伴在拼命挣扎呼救，却无法施以援手。
砰！
指挥室的门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撞开。
来者是个中年人，似乎刚睡醒，白色的衬衫沾着褐色的咖啡污渍，领带松松垮垮，胡子拉碴看样子有一个星期没刮，头发凌乱的像鸡窝，搭配上那浓厚黑眼圈，就差在脸上写“工作狂”三个字。
如果是寻常人看到中年人这幅模样，生怕他猝死在这里，但乔曼却不担心，因为他们都是游戏玩家，经过了身体强化。
“怎么回事？”老王皱着眉，语气略微不满，“不是说了我在补觉吗。”
他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打扰自己睡觉和工作了。
乔曼给了队长一个复杂的眼神，直截了当地说道：“老王，征召副本又开启了，是那辆公交。”
公交！噩梦难度！
老王的嘴巴张了张，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是静海市三课第一小队的队长，游戏ID隔壁老王，等级5。
“玛德，畜生啊！真该死！”
啪！
可怜的桌子又被拍得晃来晃去。
“时间多久了？”凭借丰富的经验，老王抓紧问道。
“一分钟吧。”乔曼迅速回答。
还好，人应该没凉透，说不定有抢救的希望。
老王转身穿上外套，往门外走去。
“等等，你去哪？”乔曼注意到老王的动作，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老王没回头，“还能干嘛，去救人啊。”
现在第七小队能介入的只有他们两人，其余的队员不是外调出任务，就是被游戏征召攻略副本，况且老王自认为身为小队队长，就应该身先士卒。
说着，他拧下门把手。
下一刻，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他。
是乔曼。
“你疯了？！”
乔曼属实不理解，如果其他难度的副本也就算了，但这可是噩梦难度啊，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新人肯定活不下去，没办法，只能算自己倒霉。
但老王可没有必要为了对方冒生命危险，毕竟那个副本已经被列入了统辖局的黑名单。
“我们是游戏玩家，副本总要有人攻略。”
“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老王说得很洒脱，在他第一天调到统辖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乔曼不死心，“可是【降级药水】不是用完了吗，等......”
【降级药水】可以暂时性，有限度地降低玩家等级，以便使其进入低于现有等级的副本。
13路公交的最高准入等级为2级，5级的老王喝下【降级药水】刚好擦边。
“不用担心，我会跟课长申请的。”
......
静海市中心地段，大厦顶楼。
站在房间的玻璃前，可以将整座城市的美景收入眼帘。
房间的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一名带着眼镜的年轻人，以及穿着正装的秃顶中年人。
年轻人带着金框眼镜，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深蓝色的马甲，白色修长的洁白长裤，灰亮的靴子。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象棋棋盘，旁边是两杯升腾着热气的红茶。
嗒！
落子。
将军。
“课长，我输了。”中年人拿出纸巾，擦了擦毛发稀疏的头顶。
相比于对方的窘迫，年轻人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才十七步......再来。”
“课长，我下棋不行。”中年人苦笑着，脸上就差写上求放过这几个字了。
虽然中年人年纪要比眼前之人大不少，但职位却没有对方高，如此年纪能担任统辖局行动课课长，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司继平看了对方一眼，安然地将棋盘重新摆好。
秃顶中年人扶着额头，就在他以为要再来一局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课长，老王向您申请【降级药水】。”
“哦，是哪个副本？”
司继平没有抬头，手上拿着棋子一颗颗摆好。
“额.....是13路公交。”
司继平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沉默了几秒后，又低下头继续摆棋盘。
“又是13路公交啊，但除非是陆璟那样的人物，否则不可能通关。”
中年人脖子一缩，对方有胆子直呼领导大名，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可惜我等级太高了，要不然我还想要去试试呢。”
中年人沉默了......
瞧瞧，这说得是人话？你让我们这些普通玩家听了怎么活？
“所以......”秃顶中年人难掩语气中的犹豫。
“同意，为什么不同意？”
司继平的决定却出乎中年人的预料。
“？”
秃顶中年人觉得这件事完全没有必要同意，毕竟身为统辖局的成员和游戏玩家，他深知噩梦难度的恐怖。
“您认为老王和那个新人能通关？”
“我可没这么说。”
作为通关过噩梦难度的人，司继平比谁都了解其中的恐怖。
他的眼睑低垂，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棋盘上。
“但我们是玩家，是站在时代最前列的人，虽然我们渺小又无知如同那随风而散的尘土，但却不能失去一往无前的勇气。”
“即使粉身碎骨。”
嗒！
落子。
卒进一。
......
“欢迎您乘坐13路公交。”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
车辆的广播再一次响起，飘忽不定地回荡在耳边，与此同时，眼前的事物渐渐泛起波纹与涟漪，仿佛十倍速倒放的电影画面，现实变得扭曲与朦胧。
等顾临渊再次睁开眼，他发现周围环境嘈杂喧闹。
同样是13路公交车，但不同的是公交车坐着不少人。
并且伴随着一阵恍惚，他耳边响起冰冷没有丝毫波动的机械女音：
【战栗游戏加载完毕】
【征召副本已开启】
【玩家信息录入，编号：AA72****】
【玩家ID：（待命名）】
【等级：0】
【副本名称：林中别墅】
【副本介绍：作为静海市的怪谈传说，13路公交的终点站是一栋别墅，但不知为何，去过那里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有古怪的似乎不止那栋别墅。】
【副本准入等级：0-2级】
【任务内容：调查林中别墅的真相】
【当前人数：1】
【难度等级：噩梦】
望着眼前浮现的半透明面板，顾临渊出神几秒，然后低声失笑：
“呵，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