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偶相斗
婚房内,在李元化逼问下,持刀男道出了幕后指使者。
“他就在这宅子中,是个长须中年的方士。”
竟是他!
李元化颇为震惊,他本以为大概率是那小妾捣的鬼,听刘乡宦所言,此女或许是有什么原因不想与他圆房。
其次他便怀疑是姚元广设局,这人正义心过于迫切,而表现又太过草包,属实有些反常。
但却并未怀疑到张守身上。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方士是一介散修,修道之事又颇为耗费钱财,凭他自己奔走实难维系,而这刘乡宦是出了名的贪官,在扬州城搜刮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可以说是一方巨富,如若能得其供奉,他便无需忧心钱财。”
听他如此说,李元化已猜到了这方士的谋划。
果不其然,持刀人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
“我二人乃是惨死在他手上之人,被养成鬼,名鬼哭、狼嚎,特奉命来惊扰刘乡宦,迫使他以为自己中邪,随后那方士便放出了风声,招来许多法师。
“这几日又暗中命令我两挫败那些法师,只待他最后出手,彰显其道行,博取刘乡宦的信任,以求得长久供奉。”
李元化冷冰冰说道:“贬低抬高,倒是好算计,不过为何你们不取前面那些人性命,倒要置我俩于死地?”
“前面那些人都来头不小,他特意嘱咐我两不可伤了他们,只需打晕即可,否则要遭报复,而你两没背景,没势力,想来也无人罩着你们,杀了便是。”
李元化和张广平闻言,顿时双双陷入了沉默。
不过李元化也算明了那持刀女乃鬼身,想必先前手上未沾血,所以也算不得邪物。
过了一会,他才又问道:“我有一事很是好奇,你们是如何藏在房内而不被发现的?”
这是他今晚遭袭最不解的地方。
“此局从刘乡宦起宅之日就已布下,和那乡里的木匠也有关系,他……”
持刀男嘴巴犹自说着,但没发出任何声音。
“大哥,他!”持刀男身上发生的变化令一旁的张广平触目惊心。
只见持刀男从喉咙处开始,浑身都出现了裂缝,但他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还在不停说着。
很快持刀男的身躯便如瓷器般怦然碎裂,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李元化脸色阴沉,恐怕是那方士留的后手,估计害怕事情暴露后让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行害。
不过好在他观察入微,前面那月影中黑点的大小变化,终究还是暴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两鬼是从上至下坠落。
他抬头望去,上面只有房梁,便对张广平说道:“四弟,麻烦你将凳子叠在桌上,然后踩在上面,将我抱起。”
张广平不知道李元化要做什么,不过还是照做了。
有了三个垫子后,李元化抬手勉强够到了房梁,他在上面四处摸了摸,很快便摸到了东西。
一对持着刀剑交击的披发木偶。
他没看出木偶的端倪,反倒是张广平脸色大变,说道:“大哥,这是偶相斗啊!”
“偶像斗?这是何物?”
“就是厌胜之术!”
李元化自是知道厌胜之术,相传为武王伐纣之时,姜子牙对付丁侯之术,即专门用木偶、画像等扎针来诅咒别人,制压胜之,是古代著名巫术,汉武帝巫蛊之祸,唐高宗废王皇后皆因此术而起。
他仔细看了看木偶,却不禁说道:“这上面并未看见有针扎,涂画的痕迹,四弟确定是厌胜之术?”
张广平很肯定的点点头道:“大哥,实不相瞒,我在讨饭前,干的就是打石桥墩的活,我们这行其实和木匠差不多,自然知道厌胜之术。”
李元化还不知道他竟还有这重身份,于是说道:“那我还得请教下四弟,这木偶到底怎么回事?”
“俗话说,一对木偶两相视,藏在梁头合缝处,夫丧妻嫁子抛谁,奴仆逃亡无处置。”
“这说的便是偶相斗,只需取两木偶交击,便可发出不绝的角斗之声,木匠将其置于房梁或柱板间,便可让此家夫妻不和争斗,石匠将其置于石墩之下,便可让此桥成为斗殴血光频发地。”
李元化心想他怎么连这细节都如此清楚,微惊:“你用过?”
“我如何会做这等事,但带我打墩之人用过,那被整者已然妻离子散。”张广平摇摇头,脸上还带着一丝鄙夷。
他告诉李元化,这常常是受了气的木匠和石匠用来报复主家的办法。
当初便是因为见多了石匠用此术害人,张广平才不想再打桥墩与他们为伍,最后宁可去要饭。
李元化小时候在乡下生活时,也曾听闻,农户盖楼起宅之时,要请木工石匠吃好喝好,不太敢得罪,不成想竟还有如此门道在里面。
“这么说来,确实是厌胜之术了,不过那两只鬼是怎么回事。”李元化很是不解,这木偶还能藏鬼,未免太凶了些。
“我曾听说,祖师爷鲁班,曾留下过一门非常厉害的压胜术,用来保护石木匠,名叫刀鬼追魂,只需制一持刀木人,便能唤来刀鬼,取人性命!”张广平说到这脸色也有些恐惧。
李元化盯着手中木偶恍然大悟,这玩意在偶相斗之上还叠加了一门更凶险的压胜术。
“看来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我们也该去见见刘乡宦了。”
……
神隐居庭院内,众法师和刘乡宦坐在廊道上,都在静候婚房那边的消息。
昨晚动静颇大,故而今早也没人敢去看怎么回事。
如今天色已亮,也不见两人出来,大概是凶多吉少,后面要出手的人隐隐忧虑,而之前栽跟头的则幸灾乐祸。
姚元广也是愤愤不平,觉得这回丢了大人,唯有张守静静端坐,表面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内心却是窃喜。
今晚便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唉!你们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吧。”刘乡宦重重叹了口气,指使下人去婚房。
然而下人还没动身,便见李元化笑意盈盈带头走来。
“这……”
众人眼中惊疑,这两人竟不是躺着出来的?
张守也是微微皱了皱眉。
“你们,莫非?”刘乡宦试探询问。
“不错,妖邪已被我们剪除。”
刘乡宦错愕,有些不敢相信:“你们,哦不,两位法师当真除掉了那脏东西?”
李元化告知鬼哭狼嚎情形,以及如何降服了刀剑两鬼,刘乡宦这才相信两人,大喜过望喊道:“高道!真是高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李元化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张守,见其脸色已很是阴霾,然而此人很快又复淡然,竟上前恭喜来了。
城府倒是很深,李元化心知自己坏了他好事,定然已被记恨上了,于是当即拿出木偶,告知厌胜之事,准备烧起众怒之火。
“谁!谁这么大胆敢用这邪术害我!”刘乡宦恐惧惊怒得跳脚,仪态尽失,毕竟这是连皇帝都害怕的东西,今日竟然用在他身上!
“呵呵,便是眼前的这位张方士了。”李元化点火。
众人错愕,随后纷纷怒视向张守。
这位方仙道的方士,谋划被戳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淡然终于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