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法家圣人和五色棍
“唉,也不知道彦儿在遥远的缑岭仙山上过得好不好……”二婶虽然叹气,但是表情满是骄傲。
甚至还有对未来自己融入官宦夫人圈子的憧憬。
二郎徐彦在缑岭仙山入学,主修的是今文儒道。
妹妹则是被慈航斋挑了去,学医理、道术、符水。
讲道理,这二者前途都算不错,日后这家里人人都能吃上官家饭。
而且今文儒道在思潮上占据优势,被奉为官学,二郎很有机会与世家名流为伍,从此身份都会比他们高一阶。
妹妹虽然不及两位哥哥,但是慈航斋是救天下的道门,地位超然,深得民心。
而徐臻在某一日突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今文学派为大景输送了大量的人才,盘根错节彼此联姻,致力于为天子集权,治理天下。
慈航斋以符水辅药救民,世道越乱则越得民心依赖,致力于功德救世,这却又是在削权。
这两个派系迟早走向对立,甚至会爆发空前的争斗。
那要是他们天赋都很高,日后都能独当一面……徐臻不敢想回到家的场景,这不得吵翻了天。
好在这对兄妹完全没有让徐臻失望——他们根本没有天赋!
徐臻外派时曾经去过缑岭仙山,顺带探望在入学的二郎,然后听说他因背不下各氏所注经书,被罚到山下木屋独居。
同样,徐臻去探望过在白马寺慈航斋入学的妹妹,结果她背医书背到在寺外嗷嗷哭。
徐臻是把上辈子伤心的事全想了一遍,才能一本正经的劝他们几句。
所以二婶不提他们还好,一提起来,徐臻就忍不住想笑。
别遥远了,二郎和妹妹再过不久就要被退学宅家了。
“正阳,你笑什么?”
二婶被“嗤嗤嗤”的笑声惊扰,下意识的觉得大郎肯定是在讥讽自己。
“我想起高清的事情,不是……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
“快年关了,要发俸,今年跟随狄君破郭坤案,说不定会发一大笔钱。”
“真的!?能有多少!!”二婶忽闪着好看的眼睛,扒着二叔凑了过来,表情一看就是又在憧憬搬进京都城里。
一转眼就把遥远的彦儿忘了。
二叔脖子被二婶压着,满脸的无奈,这婆娘没救了。
……
休沐一日,徐臻回到安乐县衙署上直,刚来就被陈到拉去巡视南北大街。
一个上午,陈到都在兴奋的说狄君于大理寺舌战三卿的事迹。
最后是三卿同意上书天子,共请再查。
徐臻估计,这就是狄甫和满朝权贵世家较劲,一直要他们吐出来的脏钱足够军费、赈灾等事,方才会息事宁人,否则就要一直彻查。
直到把天捅破。
所以华鼎、狄甫从京都城越混越远果然是有道理的。
“正阳,接下来你们执律衙司可有得忙了。”陈到挤眉弄眼的说得幸灾乐祸。
“除却日巡、值夜外,你得打多少贪官污吏,可惜你不收钱,亏大发了!”
“收了我才是亏死。”
徐臻感受着自己体魄的变化,相比于棒打婶婶前,又强悍了一分。
之前上涨的潜力,随着这几日奔波办案已经逐渐转为体魄。
按照以往的经验,得到两点潜力等同于气力长进三十斤,身手亦是更加敏捷,随着境界加深,每一点潜力的内容肯定更加丰富。
接下来严格执法还会得到更多潜力,也许能够争取在年关前,突破到内壮境。
中午暂休时,长史华鼎交给执律衙司一份名单,老大掌判史量刑之后,将死刑犯押解送去府衙。
活刑者再分至各掌刑衙吏处。
杖刑惩戒的犯人,则是交到掌杖衙吏徐臻手中,一共有六人,其中四人均是长乐帮出身。
另两人是官宦家中的奴籍人士。
徐臻当庭执黑杖行刑,逐一杖刑,打完五人得到两点潜力。
不过这只是今日审完判下的案子,到了明日还会更多。
下直时,徐臻腰酸背痛。
黑杖还好,若是换到白杖会更累,最累是红杖。
“大景以法治国,传闻法圣持金尺助文帝斩大妖而立国,创立戒律院,以法度治天下,得三百年长治久安,后儒道兴盛,抨击朝堂法治之灰暗,法治于百姓而不悬刃于贵胄,差点灭国。”
“幸得光武大帝横空出世,以儒为尊、以法为本,平定叛乱稳固大景权势,法家则因此一度式微,从而任用了大量儒家的贤才。”
“而戒律院则成为了立法之地,法圣的那一把斩妖神立国的金尺,就挂在了戒律院正堂而蒙尘。”
“到后来,光武之朝也陷入颓势,奸佞狡猾如狐、世家盘根错节,很多盛名在外者其实暗中勾结,架空朝堂权势,蒙蔽百姓。”
“一直到四百年前,并州明原狄氏,出了一位名为狄拯的奇才,无案不破、无局不察,满朝奸佞在他眼中无处遁形,设立五色棍、五刑,编写典章,修订律法,依法宣判、循律执行,引得法圣尺在戒律院大放光彩,自白日射出冲天光华,飞入狄拯之手。”
“于是光武朝又得一百年风清气朗,直到狄拯死后,方才多出了大量的酷吏,设下酷刑,逐渐重刑多于惩戒,百姓惶恐不能自安,逐渐式微,又走向分崩离析,天下大乱。
到三百年前,景汉大帝以仁君入世,历经艰险再次平定叛乱,建立了景汉盛世,文明得到大肆发展,各家学说百花齐放,大景得到了空前繁荣。”
“而五色棍,成为了与法圣尺一般的戒律刑器,寻常人不可执,此器意在惩戒,不在屠杀。”
啪!
正在院中休息的徐臻合上了手札,每一次看这本《戒律院简言》总能品到些新的信息。
大景国祚说是千年,其实是历经两次几乎灭国大乱,所幸都被刘氏平定,这才让天赋皇权更加深入人心,而今惠帝虽至景汉朝三百年末路,宦官、外戚、世家权斗不休,但百姓对大景依然没有丧失信心。
为何?等的不就是又一位刘氏宗家横空出世么。
怪不得狄甫这么得罪权贵,天子也绝不怪罪,只是依照弹劾将他贬出京都。
原来他手里的那把尺,是当初的法圣尺。
看完简言,徐臻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起身再次执起黑棍,整个人气势一改,威仪挺拔,庄严肃穆,原本就面庞刚毅的徐臻,变得更具热血正气。
此刻,陈到等人押送最后一名官宦奴籍进院来,跪伏在杖架上,眼神充斥了不甘恐惧之色,布满血丝。
他奋力瞥了一眼徐臻,虽然满脸是汗,却还是强行咧嘴笑道:“你,你就是徐臻吧……呵,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把你二婶骗去乐水河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