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噗！

几次换气之后，展红袖从潭中游回，手里攥着些许细小的石块，有一小块的确是铁。

她浑身散发着热气，内劲气机臌胀，迅速将身体烘热，一缕缕白雾冒起，本来已紫乌的薄唇迅速生出血色。

“徐掌司，你看看。”

徐臻接过这些石屑，一番查看之后确定是矿石，惊喜道：“没猜错，果然是矿场的石屑，那具尸体应当是来自东临矿场。”

“但是，这潭水常年不流，只有涨水没过岸边时才会向下汇入河中，”展红袖擦拭着秀发，同时冷静的问道：“也许日积月累中也有矿石落入，或者有人丢入潭中。”

“的确有可能，”徐臻目光凝重，猜测道：“潭中多是鹅卵石，有矿石本就不常见，展耆长的猜测概率极低，总之我们逆流上去再探便是。”

“从坍圮之处往上，越过这座山，可以汇入何处？”

陈到早已熟知地图，不等展红袖回答，当即道：“陈王庄。”

陈王庄属正安镇，居住几百户人家，都姓刘，据说是光武时期陈王刘征一脉的宗亲，后来爵位一削再削，这一支已经是普通百姓了。

“现今陈王庄的里正，叫做刘溪，是个颇受尊敬的读书人。”

展红袖正在穿靴子，黑发落下遮住了侧脸，显得格外有韵味。

“前日我们已去查探过，陈王庄的人也不知晓。”

“你们衙役带着刀和文书去，有些东西就不容易看见，不过趁着你们衙司去查过，我们此时再去一次，回头看！”徐臻对于这类事很是了解，大景朝堂上下勾结，各处衙司恐怕都布有眼线，一板一眼的去追查肯定没用。

根据多年偷看狄君办案的经验。

他经常都是趁夜独自去查案，谁也不带，谁也不说。

当然，他想去什么地方，也没人拦得住他。

“好，我跟你去。”陈到嘴角一扬，同样也怀疑这陈王庄有问题。

“我也去吧，”展红袖明显很有兴致，也听懂了徐臻的意思，道：“我差亲信回去告知镇府衙司，就说请你们二人到醉仙楼接风洗尘，以掩人耳目。”

正安镇醉仙楼，也是出名的地方，里面的庖厨能做江南的菜系，在北方非常珍稀。

“出发。”

三人说干就干，穿林回到林间路上，跟随展红袖纵马而行，沿着河岸逆流而上，半个时辰便出了林子，沿着支流汇入了清水河边。

陈王庄再往上二十里，便是青牛屯。

徐臻对这条线相对熟悉，青牛屯是他截获郭坤案脏银的地方，若是当初二叔没能参与，按照青牛屯当地驻军来的速度，肯定是留不下那四艘货船的。

当地驻军距离渡口不过五里地，骑兵几分钟就能冲过来，但是他们偏偏等了半个时辰，待二叔把人都收拾了驻军才来。

不得不怀疑，当时狄君便是看穿了这一点，方才用金蝉脱壳的诡计，把二叔放出来截停那些商船，毕竟上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安定县衙的捉刀人。

一旦露出马脚就会打草惊蛇，什么都截获不了。

想到这些，就不难推断这乐水船运的所有事，都绕不开一个剿灭多次都依然存在的组织——长乐帮。

以盐铁生意起家的长乐帮，能够长存在京都周围，背后肯定还有神秘力量支持。

行路途中，逐渐入夜。

陈王庄是沿河而建、依山坐落的族居地，入庄处是地势平坦的屯田道路，地面多是沙土，有矮墙围住的城门，进入城门后便是宗族居住之地，用石板堆砌，向上建屋，一条石墩道路直插到最高的宗祠。

此地居住三百六十余户，田土肥沃、水路通达，亦算是山清水秀的小富之地。

渡口在一侧，距离主路十余里。

徐臻三人没有进城，而是去渡口查看来往船只，初看只是过往商船卸货装货，或者购买物资，上下船的船工神色都很自然悠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知不觉，便到了后半夜，陈到已经疲惫到顶不住了，而徐臻和展红袖两个内壮境的武者却依然精神。

这是武道境界带来的优势。

渡口早已没了人声鼎沸，只有几艘船只安静的停靠，船工亦有到庄内营生的酒家里取乐的，陈王庄内灯火星点。

“也许今日没什么收获了。”展红袖美目远眺，喃喃说道。

徐臻叹了口气：“办案就是这样，扑空才是常态，你去休息吧，我再盯一会儿。”

“不必。”

展红袖固执的摇了摇头。

又过约莫半个时辰，从黑暗中一艘矮小的商船慢慢清晰，徐臻的呼吸忽而变得紧迫起来，上身不自觉的探了出去，喃喃道：“来了。”

展红袖亦是前倾了些许。

那艘船停靠在渡口，从陈王庄内立刻有一拨人来接，火把的光亮照出了一条路线，自渡口直通山上的内城。

从船上下来的人，亦是面色凝重，显然非寻常商船的船工，这些人黑衣黑袍，搬运的皆是箱子，但并非是木棺。

他们将货送到山上后，庄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一旁的徐臻见状欣喜若狂，拍手称好：“太好了，果然有问题！”

展红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徐臻此刻有一种盯住猎物的狂喜，窥见案子的端倪，竟是如此发自内心的开怀。

真的能这么开心吗？

她反思了一下，方才见到那古怪商船的时候只是心提了起来，并未有这般见猎心喜的狂热。

怪不得狄君会将“浩然”给他，这人说不定真的能将此刀拔出来。

“现在怎么办？我们立刻去抓捕？”

“不行，”徐臻摇了摇头。

陈王庄深处戒备森严，他们只有三人，而且都只是内壮境，现在进去甚至对付不了那些强弓劲弩。

而且，他们上一次能够应付搜查，可见庄内藏有密道，不易搜查出来。

即便是告知了县衙他们也会再次藏起来。

想要追查，还需帮手。

“先回去，”徐臻沉思片刻，决定先不去打草惊蛇，让这条线的商船往来回到常态。

令暗中互通的贼匪以为风平浪静、麻痹大意，之后方才会有转机。

说出计划后，展红袖点点头，认同徐臻的做法。

但已基本可以确定，那具浮尸肯定和陈王庄有分不开的关系。

……

“展耆长，你可否请到画师，尽量还原死者的样貌，请阿到越过陈王庄，自青牛屯带回安乐县，给那些东临矿场的失孤老者，试试会不会有进展。”

“好。”

展红袖持剑入衙署，立刻着人去请镇内画师。

两人则是装作有说有笑在院中穿行而过，所聊皆是醉仙楼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