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某个人的手中刀

“狄君。”

打开房门，叔侄二人见到风尘仆仆的狄甫，眼角皱纹深刻，两鬓霜白，眼神却还是十分锐利。

他脚下的黑靴满是泥泞，衣袍也是破旧。

两人让出了身位，让狄甫进到院子里来，二叔快走到堂上才想起来拱手，叫一声狄君，而后就陷入了局促的状态，北军卫平日里也能见到高官，但这和高官不一样。

狄甫的官职不高，却是很多人心中的偶像。

回想上一次杜甫到家中来，还是徐臻入安乐县衙，徐狞为了庆祝大郎找到差事，趁着自己生辰宴请街坊，没想到狄甫却来恭贺。

后来数年之间再没来过。

“狄君，可是有案子？”

“没有，刚从京都府回来，路过朱雀街，便想着来你家看看，沙晖自杀、矿场账目的案子，你办得很漂亮，”狄甫走到门前，面对徐狞的邀请点了点头，又向徐臻道：“你这里的案子一破，我那里就也破了。”

“哪个案子？”

“英华楼的坠尸案。”

叔侄心存疑惑，对视了一眼。

狄甫知道他们有些事不明白，坐下之后笑着说道：“我今日都在盐铁司，盯着那几个盐铁官，司马豫招供之后，卷宗第一时间送到了京都府，盐铁司便交待了人头恤的事。”

“英华楼案，是矿场一个叫做陈近墨的人所做，此人隐藏在矿场中，气血境修为。据说嫉恶如仇，杀死过不少贪官污吏，因此遭到通缉。”

狄甫一番话，就等同于道明了一整条脉络，能够道出这个陈近墨，说明盐铁司知道矿场的贪腐情况，他们自然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而且和也很合理，气血境、用的是矿场武者定位破孔用的铁纤，三婶也早就指出了凶手来自矿场，现在一切都对上了。

二叔倒是听不懂，所以在端茶倒水，把已经凉了的点心拿出来给狄君品尝。

“这是他三婶做的桃酥，狄君尝尝。”

“多谢，仲达兄弟不必客气，我不会拘谨。”

狄甫伸手拿了一块吃，继续说道：“陈近墨本来已经摸清了司马豫的罪行，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但是沙晖的死，让他以为还有另一位刺客，故而停手。”

“接下来，便是你这里的案子破了，公示传去矿场。一个时辰前，陈近墨已经从矿场逃走了。”

“坠楼死亡的裴烨那里，有一份账目、名录，便是他和司马豫侵吞人头恤的罪证，两人通过水关，走汉水把尸体运走，送至玉州丢入无忧洞掩埋。”

徐臻听完双眼一缩，问道：“那这桩案子，就算是结了，最终以通缉陈近墨、查处相关贪官污吏结束？”

“不错，盐铁司亦有两位要员引咎降职，此案算是年关前的大案了。”

狄甫看向徐臻，欣慰一笑道：“我会禀报京兆尹，将你的功劳上禀天子，也许年终能够发一笔赏钱。”

“太好了！”二叔先高呼起来，这样我刚给他的钱就能还我了。

我平日里待正阳不薄，他说不定还要多给我一笔！

徐臻瞥了一眼没出息的二叔，面色却依旧凝重：“这个陈近墨，真的是江洋大盗？”

他感觉狄君深夜到访，不可能只是给自己汇报案情。

我又不是他顶头上司。

总不能，好基友华鼎不在，晚上来找亦未寝的我追逐于中庭吧？

“是，也不是。”

狄甫喝了一口茶，说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结论。

徐臻顿时就了然点头：“那就麻烦了。”

“怎么？”徐狞挠了挠头，小声的问道：“赏钱可能发不下来？”

狄、徐二人同时看向了他。

“仲达，家里可有酒？”狄甫温和的问道。

“朱雀小巷邻家烧肉的佳酿，他肯定还没睡，我去买来。”

二叔走了之后，狄甫才收起了笑容，向徐臻问道：“你察觉到了什么？”

徐臻双目低垂，盯着油灯下晃动的影子，摇头道：“狄君，我觉得这个陈近墨，只是某个人手里的刀。”

旋即他将和司马豫的对话一一告知，并且猜测他东临矿场的贪腐，只是某件事的开始而已。

“某人手中的刀……说得真好。”

狄甫显然早就明白了这一点，亦是十分赞许的看向徐臻。

光是这一个形容，就已经直指真相了。

“等等看吧，”狄甫轻笑了一声，“京水校尉这一条线，和长乐帮都是分不开干系，他们经营多年，累世联姻盘根错节，都是为了稳固这条贪腐线，各家可以相互辅助，必要的时候，相互牺牲。”

“待下一任矿山铁监定下，我们便可于其中，窥见端倪。”

“到时……可以请教你那位三叔，”狄甫神秘一笑道。

那一日，他对徐文爱搭不理，实际上暗中却也观察到这位不得志的士子，其实见解也颇为不凡。

等二叔回来，和狄甫在家里喝酒聊天，畅谈起了当今朝堂之乱、民间疾苦。

二叔的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句句都是真情实感，北军卫里面的脏事也抖出来不少，但他最恨的就是，那些百将都是世家子弟，只有他是靠着景汉之乱的武勋进入北军卫的。

喝到后半夜，狄甫才说明了他真正的来意。

“东临矿场的事，我想交给你暗中调查，查明这些年人头恤尸体的去向，运送了多少，暗中有多少官吏涉案，虽然此案已结，但来年春时钦查，还是需要一些政绩的。”

徐臻点头答应，主要是这对于他也是一件好事。

这几年在京都城，恐怕不平之事查都查不完，自己的潜力也会得到巨量增长，在武道上能够走得更为长远。

毕竟，只有到了气血境那种不容易被杀死的境界，才不会被人轻易欺负，那些仗势欺人、不公的麻烦，也才会随之远去。

气血境之上，便是凝真境。

从凝真境开始，才算是真正脱离凡俗，能够触及到天地之力。

今夜交谈到此，有公事亦有交情，狄甫的面容一松，眼角泛起慈祥的神色，柔声道：“方才听仲达之言，你已突破了内壮境。”

他拿起放在地上的横刀递到了徐臻面前，刀鞘古朴、质地精细，刀柄略长，刻有其名。其锋锐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刀身笔直，轻盈易挥，如臂使指。这是狄甫常年佩于身旁的宝刀。

据说，是并州明原狄氏的传世宝刀，名为浩然，是一把当世名器。

身负浩然正气者，持刀则威力倍增。

“这把刀，借给你。”

“借？”徐臻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小失落。

我还以为送给我呢。

狄甫笑道：“你有空试试刀就懂了。而且待你气血境后，最好用自身气血养一把兵刃。此兵刃会吸收你的气、望、力、志，直至生出灵智，方为神兵。这把浩然，已是传世十几代，不适合你。”

“原来是这样，”徐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秘闻，气血养兵，这件事师父可从没说过。

不过师父本来武道境界就不高，是个酒肉混子。

狄甫笑道：“你以为法圣尺是怎么来的。”

“狄君，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徐臻好奇的凑近问道。

你不用养器吗？

狄甫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