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希尔曼，《我的海盗》（My Pirate），2005

艾米·希尔曼：一位现代行动画家

构成一幅图像的是什么？每一幅画都是图像，还是只有一部分画具有这种品质？答案取决于画作如何有力地唤起对于视觉世界的奇思异想，以及如何恰到好处地安排形式要素以便呈现某个事物——形象来源、矩形，以及颜料刷在画布上的方式，所有这些因素的相互连接。艾米·希尔曼（Amy Sillman）是一位现代的行动画家，她很好地解决了绘画舞台的问题：她的作品问道，我所做的是什么？它如何能代表我的所有复杂性？她的画作是由一些笨拙的、不协调的色块拼凑而成的某种即兴的建筑，画面的感觉像是你从未真正居住过的房子的记忆。尽管希尔曼的绘画方法植根于抽象，她的大多数画作却充满了人物和具象的姿态标记。她取得了一项人们长久追寻的成就：形象和抽象之间的真正对等，一个孕育着另外一个。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希尔曼对绘画的形式元素——色彩、线条、形状和肌理——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翻新，使她的作品既有古典的现代感，也有很强的当下感。当我第一次接触她的作品时，大约在2003年的某个时候，我被“过时”的感觉吓了一跳：色彩感是新的，但结构像是来自20世纪50年代末。例如作于2006年的《他们》（Them）和《今天的心理学》（Psychology Today），还有2005年的《关于萨图纳》（Regarding Saturna），看起来像是1962年左右在旧金山画的；世故的“咖啡馆”现代主义。希尔曼为人热情、和善、活泼、充满魅力——所有这些品质你都可以在她的作品中看到。

希尔曼的素描极具自信，而且善于写实，她的绘画源于这些素描。她为许多朋友和夫妇画过肖像，这些作品体贴入微、情感丰富。她用整个手臂，而不仅仅是手腕来作画，她的线条有力、生动、肯定，而且结构也极为自信；她的画作构造坚实，就像一艘经过重新配置和喷漆的航船，但又保留着所有旧的铆钉和舷窗。这些画作不是为了速度而建，而是为了在长途航行中能够经久耐用。尽管如此，希尔曼的绘画并不让人感觉沉重，粗犷、加固的形式叠加在了极富创造力和想象力的素描之上。它们并不回避趣闻逸事，诸如“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这样的生活感受。希尔曼还拥有不亚于任何一位当代画家的最强势和最奇异的色彩感：柠檬黄、橘橙、钴紫、青蓝、黄赭、灰绿、起泡的粉红——这给她的绘画注入了浮力和幽默。她的许多画作，例如2006年的《管道》（Plumbing）和2010年的《阴影》（Shade），画中都有一只手臂从平面和几何图形的堆积中显露出来，钝而平的笔触产生了一个线形的、轮廓分明的Y形附属物/手臂/手，好像在说：“看这个！”这一姿态可以追溯到滑稽、自嘲的卡通世界，正好触及了绘画秘密的核心——绘画可以向我们展示一些东西。多么慷慨啊！

希尔曼的作品有两种不同的模式，基于她对工具的选择：一种是运用传统的画笔所能制造的各种笔触，从拍打到扇动，再到画线；另一种是用调色刀和软油彩蜡笔刮擦、拖动和描绘。她的作品有着巨大的跨度，从如堡垒般坚实的《紫色事物》（Purple Thing）到飘飘欲飞的《我的海盗》（My Pirate）。这些作品灵活多变，可以称为她的鸟舍绘画（aviary paintings），其基本形式是轻快、飘扬的横幅和随风飘动的旗帜的形状队列。形状本身来自手腕的动作产生的一个弓形的刷痕，向上的结束之处像一片落叶的尖端。这些画作比“坚实”的作品更轻，更加难以捉摸，它们取代了建筑，唤起人们的飞翔梦想，一种暂时避开危险的喜悦。绘画的基本元素，视觉世界的奇思异想，以及描绘这个视觉世界的惊喜——我们可以获得多么丰富的愉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