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甜茶
唤作徐宁的少年愣了愣，抚在方卓后背的手一顿：
“卓哥，你没事吧？”
方卓默默观察了一会这位高中死党的穿着，白色T恤，左胸前绣有一枚徽记，衣袖上带着藏青色条纹。
这他妈不是高中校服吗！
然后，又逐渐抬头，映入眼中的一幕，就好像记忆中的老照片。
死党留着一头板寸，略显瘦削的脸上架着副黑框眼镜，高度镜片后，一双眼睛尽显茫然。
“卓哥？方卓？”
方卓脑袋‘嗡’的一声，随即扭回头去。
身前是一面车窗，自己的身体半弓着，一只手扶在车顶。
贴膜玻璃上，倒映出两位少年身形，身后不远处闪动着一片硕大灯板，灯板上是色彩斑斓的七个大字——小杰海鲜大排档。
这是梦？
方卓失神片刻，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玻璃上，那个留着中短发的少年做出了相同动作。
大排档内，忽然爆起一阵嘈杂的笑声，有男有女，笑声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徐宁做贼似的回头瞥过一眼，急忙道：
“卓哥你好了咱就赶紧走吧，老班还在里面，别让他发现！”
环看一眼微湿的地面，嗅着雨后的泥土清香，耳中依稀传来断断续续的蝉鸣。
这一刻，方卓终于意识到，某个俗套的桥段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2013年！
都说拿到重生门票，是为了弥补遗憾。
可2024年，塌房后的自己身价近亿，根本没有遗憾，如果说非要找个遗憾，那就是还没有真正成为网红们的爸爸！
让他重生干嘛！
方卓想起代驾猛踩的那脚油门，恨得牙根疼，要不是那一脚，大运撞到的不一定会是他！
徐宁通过车窗，发现死党的表情变得极度愤懑，忍不住再次催促：“卓哥，走啊。”
“催什么催！”方卓直起身来，转身没好气道。
记忆中零散的片段也在此时得到梳理，他看着徐宁那一副不敢还口的样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死党还是记忆中的老样，性子偏懦，只有在说起游戏时，才会显得意气风发。
也正是因为这种软弱性情，徐宁才会在十年后吃过一次爱情的苦，最终心灰意冷，走上相亲的道路。
“咱们都毕业了，你还穿校服干嘛？”
方卓已经记起来，今晚是填完志愿后的一次班级聚餐，也是高中毕业以后，人员最齐的一次。
“我妈让我穿的。”徐宁讪讪回道，“她说还没上大学，就要有个高中生的样子。”
方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穿着校服去上网？净给咱们二中丢人。”
如果没记错，前世两人还是勾肩搭背去通宵上分了，且这一通，就是两个日夜。
徐宁‘嘿嘿’笑了两声：“反正咱们都成年了，快走吧卓哥，等会我给你露一手。”
却与前世不同，方卓说出了一句令徐宁失望的话：“不去。”
看着死党那副苦相，他拍拍徐宁肩膀：“好久没回家了，我要回去陪陪我妈。”
“卓哥你不带这么哄人的啊。”徐宁的脸皱作一团，“你刚刚还说你昨天花了一百块钱，给肖楚玥买了个钥匙扣，敢情你昨天没回家，钥匙扣是人家给你寄回去的是吧？”
方卓闻言微愣，眨了眨眼。
前世他确实给妹妹买了个钥匙扣，不过只花了十块，说成一百，自然是为了哭穷，好让死党请他上网。
方卓也不好解释，又拍拍徐宁肩膀：“今天真得回家，你也省省钱吧，有那钱干点什么不好？”
往日两人相处，一向以方卓为主心骨，徐宁也只能小声嘀咕：“不是你非得拽着我去的时候了。”
方卓义正辞严回道：“现在的我已经升华了，彻底脱离了这些低级趣味，你懂个屁！”
徐宁含混不清嘟囔两声，随即便发现死党直勾勾盯着自己身后，好奇之下，忍不住回过头去。
大排档的玻璃门内，走出两位女生。
其中一位，约莫165的身高，长发披肩，穿着一件白色蕾丝领的连身碎花长裙，一手提着个奶茶色挎包，一手拿着手机，鹅蛋脸上的那双小鹿眼偶尔轻眨，嘴角盈盈含笑。
另一位女生是中长发，正在向这个长发女孩说着什么。
徐宁回过头来，小声道：“卓哥，是陈梓柠和谢瑶。”
“我没瞎。”方卓随口回道。
不久前，他还坐在G500后排，跟29岁的陈梓柠通过电话，而此时，18岁的陈梓柠正站在不远处。
不久前，他跟陈梓柠之间，还处于一方想要谈婚论嫁，一方只想保持单纯的肉体关系。
而现在，他们之间变得更为单纯，单纯到两人即便路上偶遇，也只会礼貌的点头致意。
这是因为，此时的方卓跟陈梓柠，同班只有一年多，在高三那个最紧张的阶段，根本发展不出什么同学情谊，更谈不上熟悉。
陈梓柠是在高二下学期，文理分班后，才被分入方卓所在班级。
这是一个理科班，而陈梓柠，还是一名音乐特长生。
方卓记得，当初分班后，因为被誉为本届校花的陈梓柠同学的到来，还曾在班级内引起过一场轰动。
但也仅此而已。
二中毕竟是琴岛最强中学，在学业的压力下，本应属于少年们的青春懵懂，似乎也比平日来得晚些。
校花好看是好看，她能让你高考多拿五十分吗？
而像方卓，以他那脱颖于众人的相貌，高中三年都没能收到过几封情书，学校风气可见一斑。
对于大多数男生来说，学习之余，校花的魅力，甚至远比不上开一局游戏。
方卓也是此类男生的一员。
至于两人最后为何能够勾搭到一起……
方卓不禁回想起往日的一幕幕，嘴角微微上扬。
尽管‘小甜茶’段位不低，但最终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小甜茶’，是他在前世，私下给陈梓柠起的外号，‘甜’，是因为陈梓柠这人，对谁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好像从来不会生气。
‘茶’嘛，则是因为13年，刚刚在网络上兴起的一个名词——绿茶X。
不过在他眼中，多年后陈梓柠的手段，比那些低端绿茶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她太懂得提供情绪价值。
就比如此时，即将步入大学校园的‘小甜茶’，已经开始展露雏形。
“梓柠，你是说这个COACH的牛角包，还有这部手机，都是你拍广告自己赚钱买的？”
谢瑶这人一向嗓门大，此时瞪大了双眼，爱不释手拿着包包左瞧右瞧。
这个女生是陈梓柠唯一的闺蜜，像这个时代大多数高中女孩一样，还没学会打扮，身穿一件黄色T恤，黑色紧身牛仔裤，与小甜茶站在一起颇显土气，清澈的眼睛流露出艳羡和崇拜。
充分尽到了闺蜜的职责。
“就是在微博上替两家餐厅做了做宣传，其实也没赚多少钱。”
陈梓柠眨巴了下那双小鹿眼，吐吐舌头。
“我又不傻！”谢瑶佯作气忿，“光这台苹果5，就得五千多呢！”
随即拿过陈梓柠的手机，小心翼翼翻看一会：“梓柠，真羡慕你，不用化妆都长这么好看，高中刚毕业就能赚到这么多钱。”
“不像我。”谢瑶看看陈梓柠，又看了眼自己，丧气的瘪了瘪嘴。
以她此时的眼力，根本看不出陈梓柠化过全妆，只不过这种妆容，被称作伪素颜。
“瑶瑶你也很好看啊。”小甜茶笑着为谢瑶理了理头发，“而且你发质这么好，人也长得高，很有气质呢。”
谢瑶眼睛一亮，羞道：“真的？”
“当然了。”陈梓柠认真点头，“等到了大学里，一定会有不少男孩子追我家瑶瑶，到时候我帮你把把关。”
谢瑶脸颊一红，挠起闺蜜痒痒：“瞎说什么呢！”
……
方卓与徐宁所在之处，有一棵双人环抱的梧桐遮挡，两人也一直没有出声。
一时间，两个女生没有留意这边，嬉笑着打闹起来。
“好看吗？”方卓忽然出声。
徐宁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好看吗？”
“陈梓柠啊。”
徐宁想了想，认真回答：“都说她是校花，肯定好看啊，但我感觉不太出来，谢瑶不也挺好看的吗？”
方卓无语片刻，恨铁不成钢道：“活该你当一辈子金枪手。”
谢瑶跟小甜茶有可比性？？？
“卓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没看过水浒传啊？”
“看过是看过，可我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个‘金枪手’，不像什么好话？”
“你真聪明。”方卓回了一嘴，面对徐宁的追问，再也不答。
四人离得不远，两女嬉闹片刻，忽然听到这边动静，视线转移过来。
方卓笑了下，抬手打了个招呼。
徐宁则有些不知所措，学着方卓打过招呼后，后退一步。
已经缩到方卓身后。
方卓一阵无语，活该你当一辈子金枪手！
他正思考着，重生后该以什么姿态与陈梓柠产生交集，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却不料下一刻，大排档玻璃门开启，屋内又走出一道身影。
是个男生，稍一打眼，从他那粘结成缕的发丝便可判断，起码喷了半瓶发胶。
男生一出门，视线便锁定在陈梓柠身上。
“梓柠要回家了吗？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不待陈梓柠回答，谢瑶已经当仁不让挡在闺蜜身前：“王文博，就你有车？我和梓柠坐公交回去，不用你送！”
王文博撇了撇嘴：“我又没问你，男人婆。”
“你再说一遍！”谢瑶两眼一瞪。
王文博不再理她，而是继续朝陈梓柠发问：“梓柠怎么说？”
说着抬起手臂看了看腕表：“这都快九点了，公交不一定赶得上，我驾照已经到手一个月了，今晚也没喝酒，坐我车放心就行。”
‘小甜茶’拽了拽愤愤不平的闺蜜，习惯成自然露出一个微笑，刚准备拒绝。
就在此时，有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不劳王少费心，我正要送陈梓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