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怜悯
下一秒，宿管愣愣地看着空荡的宿舍。
黎秩以校服掩面，在最后一秒翻上了王铭那张空着的下铺，侧身向内，假装熟睡。
可惜他的气息有些紊乱。
心跳也快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叶梦焦急地喊道：“小心，宿管应该是不能伤害躺在床上的学生的。你千万不要露馅！”
见惩罚对象消失，宿管气得在原地乱转。
可紧接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将头探到了床边。
只见那张惨白肿胀的大脸被泡得皮肉松懈，如同死鱼般的质感，透着光，随着动作颤巍巍地快要垂下来。
冰冷的手轻轻掀起了盖在脸上的校服外套。
阴寒的目光直射在黎秩脸上。
宿管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黎秩的下巴。
那只手浮肿而冰冷，布满细小的擦伤，不由分说地抓着黎秩扭过他的脸。
耳边传来尖细的声音：“嘻嘻，听到你的心跳了。你在害怕吗？为什么要害怕老师呢？”
叶梦在脑海中说：“黎秩，平静下来，放松身体，尽量转移注意力！”
宿管将耳朵凑近了他的胸口，腐烂的嘴里喷出一阵阵恶臭：“嘻嘻，让我听一听，你的心跳快不快，你……”
忽然，黎秩缓缓坐起身。
叶梦似乎吓了一跳，但却不敢再说什么。
生怕影响他的情绪，让这伥鬼看出异样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惨白大脸，黎秩疾声道：“老师，你把我吵醒了！”
宿管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抬起头来，眼睛像是散了黄的鸡蛋，黑与白混合成混沌的乳灰色。
黎秩气势汹汹地追问道：“老师，你怎么能打扰我睡觉呢？我睡不好，明天学习效率就会降低，学习效率低了，成绩就要退步，要是我考不上好大学，你来给我的家长解释吗？！”
宿管：“？”
但宿管只是顿了一瞬间，立刻就反应过来：“不对，你根本没有睡着，你的心跳得好快！”
伴随着尖利的叫声，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摸上黎秩的胸膛。
叶梦说：“陆会长马上就到，你随时准备往门口跑，他接应你！”
黎秩淡淡回道：“不用，让陆会长离远点。”
叶梦斥责道：“别逞强，你的安全要紧。”
可紧接着，她就通过两人之间的心灵感应，看到宿管收回了手。
宿管满脸茫然：“每分钟心跳56次？”
黎秩面不改色，目光中甚至有一丝怜悯：“老师，果然是你打扰我休息了吧，再莫名其妙吵醒我的话，我就去找校长投诉！”
宿管缓缓缩回了身体，转身离开301。
脚步甚至有一丝踉跄。
顺便帮他带上了门。
叶梦：“……！！！！？？？？你怎么做到的”
黎秩在脑海中笑了笑：“我有一段口诀，可以让自己忘记恐惧，迅速平静下来。”
叶梦：“这么神奇，教教我。”
黎秩念道：“溺水患者来院后，首先使用负压吸引器吸出口腔异物，气管插管进行呼吸机辅助通气，同时建立静脉通路……”
叶梦：“嗯？这是口诀？”
黎秩：“嗯！大学教材《急救基础》，很有用的。”
从上学起他就有个窍门，面对不大好看的大体老师，他会选择把恐怖替换为痛苦。
一想到宿管在溺水身“亡”之前，曾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他就慈悲之心顿起，满心都是怎么救治患者。
自然激活了前额叶理智回路，迅速冷静下来。
叶梦：“行吧，我试试……”
随后没了声音。
几分钟后，陆枕石轻轻敲了下他的房门。
他闪身进门，长出一口气：“宿管已经朝楼上去了。”
黎秩问道：“都是被魇杀死的人，为什么宿管会变成伥鬼？是因为他死得特别惨吗？”
陆枕石面色严肃：“不是，伥鬼其实也是残念的一种，只是有些特殊罢了。”
“哪里特殊。”
“是恶念。”
他说道：“每个伥鬼的诞生，都基于魇境出现之前就存在的强烈恶意。”
黎秩顿时觉得浑身不适：“一个管理宿舍的老师，竟然对学生怀着强烈的恶意呢？”
陆枕石抬头看了看：“小梦应该已经遇到宿管了，估计还要十几分钟才能脱身，咱们先查探一下情况。”
两人开始在寝室里搜索。
抽屉里，是各种杂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学生卡、试卷、错题集，以及长长的全校月考榜单。
不管是陈伟还是王铭，都以自己为界限，裁掉了下面的人。
只跟优秀的人比较，不看后面的分数，倒是精神可嘉。
陈伟的成绩更好一些，大约能排到全校六十多名，王铭则是一百五十名左右。
陆枕石沉吟道：“这一层只死了一个人，楼下死了三个。魇优先杀死了一部分人，肯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能举个例子吗？”
“比如说校园霸凌，导致梦主对这些人存有恶意。或者这些人无意中触发了梦主设定的死亡条件。”
两人又悄悄来到走廊。
只有盥洗室的窗子投进了淡淡的月光。
黎秩忽然想到：“去盥洗室看看，陈伟是洗漱完回到宿舍的过程中被杀的，说不定有线索。”
盥洗室里，条件相当一般。
两排大水池，安装着数十个水龙头，看起来不太可能有热水。
看来这是一所“苦读”型学校。
就读的学生，家境估计都比较普通，只能靠读书出头。
所以陈伟、王铭，也都是格外重视成绩的好学生。
在月光下，水池的一角有淡淡的红色。
他凑近闻了一下：“是血。”
联想到陈伟回来时，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痕，以及溺亡的宿管，他越发警惕起来。
忽然间，余光中闪过一个阴影。
转头一看，竟是陆枕石猛地朝他扑来。
黎秩吃了一惊，正要抬手用精神麻醉，就看陆枕石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猛地甩亮，朝他身后丢了过来。
“砰！”
明亮的火焰下，一只纯黑色的怪物瞬间被击退。
这只“魇”同样是纯黑色的，却跟他见过的形态不同，生着薄薄的双翼。
刚刚它滑翔而来，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要不是陆枕石看顾着他的背后，估计黎秩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火光中，魇一触着打火机的光线，就被灼伤一般，猛地倒飞了几米，砸在了盥洗室墙上的瓷砖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