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深夜，田尔耕步入了乾清宫中。
此时的刘恒，并未休息。
田尔耕见到刘恒，当即就双手捧着奏章，道：“陛下，臣已经查探出，周国丈家中，存银大概有二十万两……”
刘恒拿过奏章看了看，脸上看不出喜怒。
良久，刘恒才看向了田尔耕，道：“卿看到这些，就没有什么想说一说的么？”
田尔耕想了想道：“恕臣直言，国丈，似乎贪婪了一些。”
刘恒闻言，却是气笑了！
田尔耕暗中瞥见刘恒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打鼓。
“田卿，朕还真是未曾想到，卿还有着当御史的潜质……”刘恒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朕问你的是这件事么？”
田尔耕心中咯噔一下。当即跪地叩拜，忙道：“陛下恕罪，臣未能体察上意，是臣之过……”
“只怕不是不能体察朕之心意，而是不愿说。”刘恒冷冷一笑。
“田卿以为朕年幼可欺乎？”话说到此处，刘恒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凌厉。
闻言，田尔耕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一种淋漓的恐惧，不住道：“陛下恕罪，臣绝无半分欺瞒陛下之意……”
“是这样么？”刘恒冷哼一声，道：“那卿给朕解释解释，这国丈家中二十万两存银究竟是怎么回事？”
“朕登基至今不过半月，他一个小小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就算收的孝敬再多，哪来如此多的银两？”
“除非这其中有些不为朕所知的内情……”
“而锦衣卫，乃天子爪牙，社稷鹰犬，卿居然也告诉朕，卿不知？”
“究竟是卿管不好锦衣卫这一摊子事儿，还是锦衣卫已经与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一起欺瞒朕？”
在刘恒的估算中，周奎收的孝敬再多，身家拢共应该在五万两银子上下。
毕竟，自己之前不过是一个无实权的藩王，而一个南城兵马司副指挥，能有多少油水？
所以，问周奎要钱的时候，自己也是卡着点要的。
可田尔耕告诉自己的这个数字，直接翻了三番，这还没算上周奎占据的田亩，悬殊相差如此之大，刘恒瞬间就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
田尔耕瞬间感觉自己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此事一个处置不好，不用等到魏忠贤被处理，他田尔耕就首先要被处理了！
更让田尔耕感到恐惧的是，眼前天子虽说不过十七岁，可是，其目光之敏锐和老辣，早已超脱凡人。
在锦衣卫都督这个位置上，田尔耕自诩阅人无数，可从未见过有一人如当今皇帝这般，洞彻人心。
“陛下恕罪，非臣不愿说，只是，臣要说的这些，不能写在奏章上。”田尔耕立即开始为自己找补。
见田尔耕表露忠诚，刘恒脸色神色稍缓，坐在龙椅上，道：“那卿且说说。”
田尔耕心中默默叹息一声，为了自己这条小命，只能先将别人卖个干净再说。
“启禀陛下，周国丈这家中存银，大体分为三个部分。”田尔耕整理了一番思绪，道：“这其一，就是这两年国丈收的京中权贵的孝敬，主要是陛下登基之后，占据大半，大约有五万两……”
刘恒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己做了这个皇帝，京城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必然是要巴结周奎的。
这也就是让刘恒气恼的地方，这周奎一身富贵明明都系于他这个皇帝，结果他这个皇帝开口要钱，周奎表现居然如此吝啬……
说他患了脑疾，是一点没错。
“这其二，就是民间秋收在即，京城之中一些不太得势的勋贵和皇亲国戚，凑了一笔银子，交给国丈，想让他趁百姓交税之际，置办一些土地……”
“过往时节，一般在这个时候，各地粮商多半会打压粮价，小民百姓为凑够赋税和来年生活所需，只能典卖自家土地……”
田尔耕话语虽说婉转，但刘恒听明白了其中意思。
眼下九月份，正是秋收时节，在这个时候，往往也是朝廷收取赋税的日子。
而自从张居正一条鞭法改革之后，朝廷不再收取粮食，改为征收银两。
此举，的确极大充实了国库，可是于民间百姓而言，却是负担更加沉重了。
每次缴纳赋税的时候，必是满朝权贵和地方豪绅的一次血腥盛宴。
“朝中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刘恒话语冷漠，他知道田尔耕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太好听，但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朝中大臣十之八九都有参与，就算没有参与其中的，他们在各自家乡，多半也有类似的举动……”
“皇亲国戚和勋贵，大部分也参与其中。令人奇怪的是，英国公一脉往年虽说参与不多，但还是会参与一些，今年却是直接退出了，就连自家的佃户，租税也减免了一半……”
听到此处，刘恒也是惊讶了一下。
喝兵血，占役，包括侵占民田等等不法之事，英国公要说没做，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不做，下面的人也会去做，在这些事情上，京城的勋贵就没有干净的。
而张惟贤刘恒目前又需要依靠，在这些事情上，自然不会和他计较。
只是未曾想到，张惟贤居然放弃了！
一时之间，刘恒也稍稍感到一丝欣慰。
起码，这朝中，不全是挖墙脚的蛀虫，还是有那么一些可靠的忠直之臣的。
田尔耕看了一眼皇帝，道：“陛下，恕臣直言，往年周国丈是没有参与资格的，今年，是因为陛下登基，周国丈他才借着陛下的名号，才吸引了一些落寞的权贵，着实募集了一批银两……”
“包括接下来典进土地，有陛下的名号在，国丈他行事，想必也会方便不少。”
听到此处，刘恒拳头不由得握紧，眼神变得无比的冰冷。
问周奎要钱，不给就算了，居然还打着自己的名号，肆无忌惮的做这种龌龊之事，挖掘大明的根基……
刘恒都不知道，是谁给周奎这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