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请吴兄为吾等开路
恩科一出，顿时京城风起云涌。
当然，若只是如此，也不足为奇。
可此次恩科却是与以往大大的不同。
首先以往恩科只局限在会试，但此番恩科却是囊括了乡试。
如此一来，自是令无数还未考中举人的秀才们感恩戴德。
而且，似乎连童生和没有功名的人也能参加，这就更夸张了。
刘恒这一举措，着实俘获了一大批士子之心。
紧接着就是考试内容，言明了考数术。
顿时再度一石激起千层浪。
京城及第楼内，无数士子云集，这里不管是科考前还是科考后，都是士子之中最热闹繁华之地。
吴伟业此刻面向所有士子，高声道：“我大明自开国之日起，科举无不以八股取士，何曾听闻以数术取士？”
“天子如今重数术而轻四书五经，吾等焉能坐视不理？”
吴伟业正欲再度诉说一番言辞，鼓噪士子，却不想，此刻角落内传出一道声音。
“方才吴公子所言，倒是与如今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曹思诚曹大人所言，相差无几啊！”
吴伟业脸色顿时一变，他师从张溥，与东林党诸君子素有往来。
而曹思诚是谁？那是阉党。
自己和阉党不清不楚，这还得了？
吴伟业当即就辩驳道：“朝廷议论科举之事，你岂知之？在此胡言乱语，污蔑于我……”
那人淡淡一笑，不再出声，而此时，一名士子站起身来，道：“朝会上确如方才那位所言，兄台的话语与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曹思诚所言相差无几。”
“你是何人？”吴伟业此刻也有些受不了，刚摆平一个，又冒出来一个。
“某是陈于泰，我家姻亲乃是如今詹事府詹事周延儒，朝会情形便是他与我诉说的……”
吴伟业顿时面色涨红，实在是陈于泰的出头，太犀利了！
有图有真相，还有当事人亲眼见证，这是如何都抵赖不了的。
恰好此时，一人讥笑出声，道：“未曾想到，这东林君子中的青年才俊居然与阉党沆瀣一气，实在是令人齿寒。”
“为求官位嘛，人之常情。”
此刻所有人看向吴伟业的眼神都变了，东林党前些年被整的很惨，而阉党得势。如今在众人看来，这吴伟业是打算改换门庭，投靠阉党，谋求官位了。
如此趋炎附势的小人，当然在士子之中为人所不齿。
吴伟业瞬间意识到，自己现在陷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
若是现在就这么灰溜溜跑了，身上铁定要被打上一个阉党的标签。
原先与他和睦相处的诸多同门恐怕都要与他割席绝交。
东林党和阉党势如水火，这个问题上不解释清楚，他吴伟业就是自绝于东林。
一想到这里，吴伟业忙道：“阉党祸国殃民，迫害忠良，此人所共知，某焉能与彼辈为伍？”
“只是，在下愚以为，此番科举所行诸事，陛下有所不当矣，国家养士二百余年，吾辈岂能坐视不理？”
“兄台此言谬矣。”方才讥讽的周凤翔见吴伟业话语有所改变，也未再穷追猛打。
“还请兄台指教。”吴伟业当即顺坡下驴，躬身一拜。
周凤翔当即侃侃而谈，道：“当今天子初登大宝，便召集群臣，开恩科，此何意？”
未等众人回答，周凤翔就道：“乃是陛下在潜邸之时，就目睹如今天下种种乱象，百姓食不能果腹，衣不能蔽体，民生凋敝至此，陛下心痛矣。”
“故陛下开恩科，便是欲选天下贤臣入朝，以为辅佐。革除旧弊，澄清玉宇。”
“若仍以八股取士，岂非如往常一般，何以简拔天下贤才？”
“且数术之道，亦为圣人之道，君岂不知，伏羲演八卦，文王创周易，便是君子六艺之中，也有数之一道。陛下以此选才，正是法先王之道，此诚圣天子也。”
陈于泰此刻也开口道：“兄台认为陛下此举不当，莫非是因为兄台于数术一道不精，考不过那些秀才童生？”
“此番科举，天子体谅天下士子多年寒窗苦读，但凡合格，考中不限人数，若如此都考不过，岂非愚夫？如此愚夫，焉能入朝辅佐天子？焉能为政一方，造福百姓？”
话语一出，便是击中要害。
吴伟业尽管不认同二人所说，但明白此刻不是争论的时候，当即折身一拜道：“多谢二位兄台指教。”
众多士子闻言，也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一些人已经暗自决定，回去就买一些数术有关的书籍恶补。
虽说考过就取，但总不能连那些童生都考不过吧？
这岂不是太丢脸了？
而角落里再度传出一道声音，道：“兄台，某听说今次恩科，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曹思诚于朝堂上几番谏阻，不知可有此事？”
陈于泰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吴伟业好似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瞬间就怒喝道：“阉党祸国，果至于斯。”
无数士子眼神中也是充斥着怒火，反对恩科，就是阻了他们这些士子的前程，如何令人不怒？
“某是河北景县人，与那曹思诚是同乡，此贼趋炎附势，在乡中为那阉贼魏忠贤修建生祠，居然迫害人命五条，抢占了数千亩良田以为己用，如此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阉党祸国殃民，此为明证。”
“走，找那曹贼算账去。”及第楼内，一名士子连声高呼。
“那曹贼乃是如今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吾等去找他麻烦，恐有些不自量力罢？”不少士子眼中露出迟疑之色。
吴伟业见状，连忙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国家供养吾等士子二百余年，所为何？若不能为朝廷除此奸贼，国家供养吾等何用？”
“且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孟子曰：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吾等士子，为国除此奸贼，虽死何妨？千百年后，也当名留青史，为后世铭记。”
“吴兄说得对，吾等士子众志成城，何惧那阉党？”陈于泰高声呼应。
“今日，就请吴兄为吾等开路，寻那阉贼。”
吴伟业见状，知道自己不能推脱，方才他就被怀疑和阉党有所勾连，此刻若是有半分迟疑，便是坐实了。
这也就是为何他方才要出声的缘故，不如此这般，哪能和阉党划清界限？
“找那阉贼算账去。”无数士子哗啦啦起身，从及第楼出发，杀向了曹思诚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