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炁大涨
“一千四百年前，皆死！”马瑞心中发颤。
千余年前遭难的一县，而今重现，这等连通灾厄旧史与现世之灾祸，正是“祟”所为，称“祟灾”。
隔断村子内外的，则是两方空间交汇之处，既有无形空间阻碍，又有来自厄幽天的浊气。
封困起初两三日，尚有阴灵邪灵，而后只有秽灵，原来是在接近厄幽天。
越近的越多，浊气越多，与村外越拉越远。
马瑞当下想来，幡然醒悟。
“早先那两日，我便该以命相搏，二品修为，或有机会活着闯出去，不该吩咐手底下人去试探。”
“亦或，我拘灵之术高深些，得了神智完整的二品阴灵，前几日依仗阴灵也可探出活路。”
听着耳边感叹，红衣女子收回古籍，莲足移步而出。
“深山老村，外边前辈得知的迟了些，且多半是为机缘而来，我等可否生离还是两说，先去后山布阵吧。”
“也只有如此了。”
马瑞转身与黄花班大班主同行，忧心忡忡。
所谓前辈，想来也就比他们高一品，否则不会费力布置祸斗子母阵。
为机缘而来，算是人之常情，顺带容他们出去足以称道。
……
一晃六日，后山。
山间萧瑟，寒风中，一麻衣少年盘坐土堆下，身前不远便是夜幕边缘。
少年身上盖了层薄霜，其头顶天灵之上，逸散的黑气渐浓。
较之六日前，他身上黑斑淡了许多，心口皮外伤也已结痂。
就在某一刻，少年猛然睁眼，外溢的真炁尽数收敛。
扫视一眼四周，他手抚自己脐下小腹位置，可察觉微弱的沉积之感。
“真炁大涨一截，炁聚于下丹田，谓之根泉，成了！”
麻衣少年面颊消瘦，略有些清秀模样，正是方泽。
他人与道种合一，真炁大涨，接下来化蛇妖术方可逐步显现。
下丹田根泉，及化蛇擅长的妖术，这些李璇与他说道过。
“根泉修成后体魄非常人可比，从此才算真正入了修命之道，与其他修士一般积累道源。”
“道源越多，显现妖术越快，但前提是这副躯壳受得住。”
方泽往自己后腰处一抓，掌中凭空多出个巴掌大的玉瓶，从中倒出一枚丹药。
为免药香散开，他将丹药一分为二后，赶紧吞下一半。
余下一半放回玉瓶，再将瓶丢回灰雾空间。
不出十息，一股热流在他腹内化开，浓烈的药力顺着四肢百骸扩散，涨得人面皮发红。
“这等药力，不像是一品丹，好在是只服了一半！仅这一半，就够我消受一段时日。”
身形不动，方泽耗费约莫一炷香时间，脸上异常散去。
正想拿出法器试试手，一声非人嘶吼传来。
他豁然站起，目视左前方，就见个腐坏大半的人形冲来，倒在了夜幕外的幽暗中，相隔五丈不到。
这个间隔，方泽快些走个来回，不至于被浊气侵蚀。
只是，循声发现这具尸怪的，并不止他一人。
数十丈外，一十八少女飘身赶来，杏眼粉腮，朱红色戏服衬出其苗条身段。
“方小弟，此尸怪让与姐姐，不劳你闯进去。”
半是戏腔的女声入耳，酥软动听，外人听来如小女儿家撒娇。
方泽知晓，对方用了狐妖魅惑之术。
只可惜此女才修成妖术不久，对付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或有些用，对他没用。
方泽全当没见到少女，真炁运转于双腿，疾步掠进幽暗之中。
尸怪带了祸斗妖骨，可拿去与大师傅换药，换现成的一品法器皮鼓也可，他当然不会放过。
待江红红赶至近处，气的杏眼圆睁。
方泽从幽暗中掠回时，右手上抓了团森白血肉，调动的真炁并未收起，似在提防来人抢夺。
同为入行不久的种道之修，江红红只多了样妖术，打起来真不一定是方泽的对手。
“好弟弟，姐姐身子骨弱，不如你们男儿结实。”
“你、你就让与姐姐，换些药补补身子。”
江红红气恼之色消失，转眼换上嫣然笑容，走近些后直视面前少年人。
许是风大，其戏服衣襟恰巧敞开了些，可见其中些许雪白。
在她一双眸子内，瞳孔色泽隐隐生出些变化，又在施展妖术。
香风扑面，方泽扫了眼面前黄花班小师妹。
此女不惜出卖色相，说到底，是怕了眼下的处境，想着多增进些修为，目的还是求活命。
“白费力气，你这般看着我也不顶事。”
方泽摇头抛下一句，绕过少女，转向大师傅所在的山包。
戏服身影欺身跟上，不愿就此放弃。
“好个薄幸少年郎，真乃可恶至极呀。”
身后戏腔咿咿呀呀，声音哀婉，不知是唱的哪段戏曲戏词。
方泽充耳不闻，沿途打量。
分割内外的夜幕边缘，六日下来，多了好些腐坏树妖，树干左右总有几具畸形尸身。
他打听过，此类人被叫作人怪，是“怪”的一种。
死去的人怪不少，无从知晓，有无活的藏到了村内。
除了要布阵的前辈，另有修命之士想闯进来，当真是鸟为食死，人为财亡。
里边的人拼命脱身，外边的人却抢着进来。
途经一处乱木堆叠的朽木附近时，方泽定睛多看了几眼，在木堆中间瞧见一对冲天辫。
罗米余呆坐不动，头顶黑色蒸腾，看似在炼化入体的浊气。
可若是细看几眼，此女真炁有些紊乱。
此种状况，无非是三种可能，一是受伤不轻，二是真炁大涨，三是在炼化何种蕴含道源之物。
“这等凶险局面，为了实力，果然还是吃了丹药。”
方泽心中冷笑，且叫这小东西尝些甜头，待药力完全化开入体，到时候或许能看些乐子。
灰雾空间排斥之物，他不信真个是好东西。
不多时，方泽来到山包前。
尾随在后的少女没敢上前，止步一株树后，远远看着方泽递出手中森白血肉。
马大师傅剥开，取出其中妖骨。
很快，江红红便见方泽伸手，接过一面两掌大的皮鼓。
“傻子，居然没换药。”
“体魄壮了，方能在浊气中走远些，活下去的机会也大些。”
见彻底没了讨药的可能，江红红拉好衣襟，黯然离去。
可还没走出多远，陡地她娇躯一颤，察觉脚下传来震感。
“隆隆……”
轰鸣之声，自夜幕外的幽暗中响彻而来。
紧接着，整个后山诸多树木歪倒，大地上崩出裂痕。
百丈外，山包前。
方泽才将皮鼓挂到自己腰上，没来得及拱手称谢，身前鹰鼻中年男子脚下一蹬，人如利箭飚射出去。
人影晃动，直奔村子所在的方向。
比起在石室内，这回方泽感受真切，是地在一截截慢慢下沉。
“不是时限十一日么！仅过去六日，出路尚未打通，难道村中就要先遭难了？”
下意识的，方泽望向大师傅离去的方向，也冲向了下山的路。
他要去看看，村中有何种变故。
依先前在井底所见来推测，鸣井村整个在下沉，而地下的玉泉县在抬升。
两者一下一上，迟早要合并到一起。
凋敝草木间，方泽急奔，放眼看去，或种道的人形，或寄命的妖身，另有十余道身影也在赶向村子。
来到下山的山路前时，方泽猛地顿住身形。
山体边缘，十余身影到来，一个个如方泽一样身躯紧绷，眼神骇然。
视线中，大师傅与一红衣女子，一左一右，分到两条路下山。
山路尽头，夜色下的鸣井村，原本灯火不多。
此时，村子如同被咬掉了一块又一块，取而代之的，竟是穿插进村庄的县城街市之景。
那县里正是夜里时分，路人寥寥，但店家大多灯笼高挂，以致山下平添了许多光亮。
隔着两三里，能见得村中多出的人影，衣着与贫苦村民截然不同。
如此景象，似是县城在覆盖鸣井村，又似鸣井村被吞噬了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