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壶中法器
山腰,腐树旁。
罗米余脸色阴晴不定,小手死死拽着小皮鼓。
一旁的二牛和阿福,二牛心惊肉跳,阿福则满心担忧。
从方百顺和方泽入内后,其中妇人话音小了许多。
在外能听到的,只有来自方百顺的怒骂,以及方富贵的求救,此外全是嘶吼咆哮声。
不用多想,里头铁定是出事了。
待眼前幽暗中走出一人,阿福尚未看清,身边一道娇小身影先窜了过去。
方泽站在夜幕边缘,浑身上下一阵轻松,但伤势和受到的污秽侵蚀都需恢复。
“如何?可有丹药到手?”罗米余凑近打量,稍感意外。
依她过往经验,种道没几日的种道之修,论实力其实许多不如寄命之修。
她想着两人入内,如遭遇凶险,要么两者皆死,有幸存之人的话,多半是方百顺才是。
方泽目视近前女童,递出手中玉瓶。
“禀七师姐,里头的前辈使诈要害我们,我与方百顺联手才将她丢进深处,可惜只有我活下来。”
罗米余抓过玉瓶,对于方泽的话,简单点了点头,没碰瓶塞,只将瓶口凑近些闻了闻,小脸上立马喜笑颜开。
不过她很快板下脸,因察觉到山坡下的动静。
扭身一看,陈婆婆、三师姐和九师妹都来了,无毛畜生竟一下子唤来了三人。
她却不知,这三人汇合一处,要去往后山时遇到了无毛乌鸦。
“小米余,婆婆来时还在挂念你安危,不曾想这一趟来了正赶上好事。”
“罗师妹,见者有份。”
陈婆婆与徐婧二人,两人毫不避讳,开口就要分一杯羹。
李璇却是无心去看好处,眸光落在方泽身上,袖中雪白柔荑紧握成拳。
此刻的方泽可谓凄惨,口鼻下挂着污秽血痕,露在麻衣外的身子上生了黑斑,心口缺失一大块皮。
“咦,老九中意的就是这小子?”
罗米余瞥了眼李璇,赶着三人尚未登上山腰,双手抓到了方泽身上,动作娴熟地搜起身来。
发现的确没藏私,她收手急着拔出瓶塞,细看瓶中丹丸。
须臾,三人来到山腰上,四周已是药香味四溢。
对药物有些见识的陈婆婆,抽了抽鼻子,嗅出其中几味难得的好药,皆是蕴含道源的入品宝药。
罗米余并不独吞,与陈婆婆和三师姐走到一处,彼此之间似乎早有一套规矩。
这边三人低声商谈时,李璇快走几步,取出药散递给方泽。
“脏腑伤得重不重?”
“不重,也不算轻。”方泽接过药散,眼角余光,扫向一边瓜分丹药的三人。
药香浓郁,夹杂妖血气味,闻之令他身心舒泰。
如不是先前感应到排斥之意,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他白送出了莫大好处。
“那妇人心思狠毒,身上所备丹药中除了自用,想必另有些给他人用的。”
“本只打算坑一人,想不到这二人也来凑热闹,正好。”
对于陈婆婆和三师姐,这二人方泽也没好印象,出了事他不会有半点愧疚。
只看这三人何时服丹,近日注意她们的变化,便可推测那丹药作何用处。
李璇离得近,捕捉到方泽目光,犹疑之下,放弃了向罗米余要丹药的想法。
阿福候在一边,眼中关切比李璇丝毫不差,俨然是将方泽当成了亲兄弟。
几人等了少许,一边的三人分好丹药,往幽暗深处凝目几眼,迟疑一番,终是没有闯进去。
“呱。”
半空中响起鸦鸣,无毛乌鸦盘旋一圈,振翼向西南方向。
一行人都知晓,这是在催促他们。
没多逗留,陈婆婆招呼一声,领头来到山脚下,带上阿饱,一同去往后山。
方泽借着伤势掩护,落在最后。
旁人不知,此时的他正一心二用,近在左前侧的李璇,也未能察觉半点异样。
灰雾弥漫,空地上血肉鼓动。
阿大正小心接近壶,脸色既不解,又带着些惊疑之色。
这时,一具人形空壳成型,方泽意识降临,睁眼移目地上玉瓶。
玉瓶被地面血肉裹住大半,好在是没有自主破开玉瓶,不然其中丹药难保。
“如若此丹所含道源足够,且适合种道之修用,假以时日,我的实力或有机会追上罗米余等人。”
方泽拾起玉瓶,脑海中浮现之前罗米余出手画面。
说起来,他勉强也算得一品修士,可如今动手,完全不是罗米余的对手。
法器是其一,体魄、身法、力道样样都不如,且尚无妖术傍身。
罗米余等人跟随马姓兄弟,少说也有两年,老实修行,方泽很难追赶上。
“目前不是服丹的时候,待我完全吸纳道种道源方可,还有树妖果肉的道源也需几日化入体内。”
“先看看这丹药药力如何,顺便验证一些猜测。”
方泽拔出玉瓶塞子,瞧见其中十三枚丹药,倒出三枚,翻手任由丹药下坠。
丹药触及血肉大地,顿如陷入泥沼,就这般沉了下去。
凭着自身与血肉大地的联系,方泽细细感应周遭变化,目光四下移动。
他很快发觉四周灰雾波动,空地边缘处,死灰色的大地,有少许爬现血色,如同沉寂的血肉在复苏。
因大地复苏,空地扩大了些,只可惜极为有限,仅仅寸许。
“复苏的血肉越多,我重塑躯壳才有保障,也能拥有更多奴仆。”
“除此之外,似能多引动些灰雾,不过许是吃的不够,不太明显。”
塞回瓶塞,方泽不打算再耗费丹药,他得先叫自身有些自保之力,不至于到处挨打受欺负。
望向茫茫灰雾,他压下再进雾中寻找归路的冲动,转身走向阿大。
有过上回的吩咐,阿大不用回回大拜见礼,威慑过后,方泽并不刁难。
可此间无昼夜,又许是血肉大地塑造的奴仆有缺陷,待的久了,方泽觉得阿大的头脑一日不如一日。
阿大当下倒颇为精神,见方泽过来,出言解释。
“主人,此壶可能是法器,还不止一品,陈婆婆有件以干尸头颅炼成的法器,也是封在壶中,只见她用过一回。”
说着,阿大示意方泽摸摸壶身。
方泽俯下身,五指触及色泽青幽的壶身,稍稍按压。
“不是陶壶!像是妖物皮肉制成,应当是正适合封存法器,如刀剑之鞘。”
“阿大,你以真炁试试此物。”
他退开两步,阿大摊掌放在壶身上,渡入真炁的同时,另一手去揭壶盖。
盖子与壶口由根麻绳束在一起,看上去盖得并不严实。
下一刻,阿大似有所觉,伸向盖子的手猛地收回。
方泽眼中,还没等阿大揭盖,八条土黄色树根自壶口弹出,每条两指粗,延伸出丈许,如病恹恹的长蛇,无力抽动。
往壶内看,与树根相连的是一块青色木桩,和壶底融为一体。
“可否只控制一条?全力施为,看看此物威势如何。”方泽吩咐。
阿大凝神,掌中黑气愈多。
慢慢的,八条树根中七条萎缩回壶内,仅余的一条树根再次延伸,足足长达三丈,但抽动还是极为无力。
方泽看了少顷,示意阿大不必再费力,他心中有了数。
“换成我来施展,多半比阿大强不了多少,需我与道种合一,到时候方能展现此法器部分威势。”
“不管如何,有这东西,我总归是有了能对付其他修士的手段。”
他心中琢磨,不由又想到罗米余,遐想着从背后下手,操控树根一招勒住那小东西脖子的景象。
……
鸣井村,后山位于村子西北边。
进后山的山路有两条,一条自村子西南而来,一条来自村北。
因被无形外力隔断,眼下村子后山,能走动的地带仅有两里不到。
万物凋敝的时节,后山荒芜,夜幕笼罩的边缘之处,多出四株腐坏青树,树干皆已被剖开。
离着树干不远,横七竖八躺了十六道人形,体态畸形,非人似怪。
此时,两方九名种道之修在树前打量,一方五人身上悬皮鼓,一方四人身着戏服。
以皮鼓为法器的这一方,领头的正是马瑞的兄长马景,亦是村子东南村民口中的大师傅。
四名弟子或青年或少年,皆为男子,这位鹰鼻疤脸的大师傅,显然更喜带男弟子在身边效力。
四弟子寇虎蜂腰阔背,叹道:“他们应当是被炼成这般,受人驱使藏身树妖之躯,勉强闯进村,可还是死了。”
“大师傅,弟子请教,这炼人为怪的法门,出自哪一脉传承?”一身黑色劲装的五弟子慕容峰,冷厉面容上,不知为何有些怒意。
大师傅马景扫了眼几名弟子,又看过一旁黄花班的几人,见众人目光都落向他,他摇了摇头。
“炼人为怪之法五花八门,老夫也不甚清楚,只知最喜此法的是弥勒教,其散布各地的分宗弟子,人称弥勒匠师。”
两方七名弟子闻言,若有所思。
朝廷对俗世修士监察严密,因而好些修士都有各自的行当,多为小有权势、亦或财富人家排忧解难。
如马家兄弟在外,身份为乐师。黄花班搭台唱戏,外人看来就是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