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侵华日军第十四师团长官土肥原贤二中将个子不高，他长着一副平凡而与世无争的国字脸，鼻子大，下巴圆，还留着一撮有点滑稽的仁丹胡。常说面由心生，但土肥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敦厚无害的模样。他从民国二年被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派到中国做间谍工作，以其特有的方式跟中国官僚打交道、交朋友。他不太计较个人得失，自己虽然后来掌握整个日军在华特务机关，但自己却没有什么存款。“九一八事变”后他暂时代理奉天（SY市长，竟然以自己名义借钱来维持政府运转，而这笔钱因为是私人借贷最后无法被日本政府报销。饶是这样，他也丝毫不愠不恼。他不是什么天才，但讲一口流利的北京话，在人际关系上，他很少不咄咄逼人，更不落井下石，甚至愿意吃亏，能帮一把的时候绝不推辞。抗日英雄马占山还是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都说“土肥原不说谎”。
可就是这么看似和蔼可亲、极尽朋友之道的矮胖小个子，却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代表人物，他们能自我克制，能奉公灭私，能一诺千金，能救人危难，但他们确实狂热的军国主义信徒，为天皇尽忠的思想深入他们的骨髓，他们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换取“武运长久”。土肥原贤二在中国策划过“皇姑屯惨案”，策划过“九一八事变”，策划过“华北五省自治”，他为“卢沟桥事变”铺好了一切道路。而今，他正带领日本第14师团驻扎安阳，随时准备挥军南下，与驻扎在豫北的国民党中央军桂永清、黄杰部决一死战。
一九三八年二月四日，正是立春节气，但整个豫北大地却在兵燹的阴影下毫无春天迹象。日军第十四师团司令部里忙成一团，为南下的侵略部署忙碌着，土肥原贤二正和参谋长佐野忠义大佐在一幅军用地图前商议着，此时警卫兵喊声“报告”走进来，向两人敬个礼。
“将军阁下，门外有一位自称经纶学盟，名叫竹内野鸥斋的人来访。”
“竹内野鸥斋？”土肥原贤二使劲回想着。经纶学盟是日本国内的一个右翼组织，在中国也有不少浪人特务，与名声很大的黑龙会不同，这个组织比较低调，成员打着“学者”的幌子开展活动，欺骗性更强。
土肥原在中国多年，自然和许多特务组织都渊源颇深，但这个竹内野鸥斋他还真一时想不起来。佐野忠义看长官疑惑，何况现在正是计议军略之际，肯定没有时间接待一个来访的闲人。想到这里，佐野参谋长朝警卫兵训斥道：“跟他说，就说将军正在开作战参谋会议！”
佐野说完，看看土肥原的表情。土肥原转身看着地图，并没有对他擅作主张的不满表示。
警卫兵敬礼出去，但没过一会儿又畏葸着回到门外。佐野看到他，又问“怎么回来了？”
“那个人说，自己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向将军阁下报告！”
“让他滚！将军没时间接待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浪人！务必把我的原话一字一句地转告他！”
警卫兵红着脸喊声“哈依”退了下去，这次他没再回来。两天之后，第十四师团从安阳出发，沿平汉线南侵，战争的铁轮开始碾向汤阴、淇县、汲县、辉县、新乡等地，安阳已经彻彻底底地沦为日占区后方。
桧山满的“殷墟考古研究所”就设在警署之内，卫开山为了巴结日本人，居然把桧山满聘为伪警署的顾问。一个学考古的当警察顾问，看上去未免有些滑稽，但这里面全都是利益交换。桧山满这个人名义上是庆应大学的学者，实际上却是类似日本“大谷探险队”的头目一样的人物，打着考古的名义掠夺中国文物和财富，据说还有军部作为后台支持。卫开山算盘打得精明，如果这样的人能为他撑腰的话，别说安阳警署一把手的位子坐得稳稳当当，将来当上河南警察厅长都有可能。而对于桧山满来说，现在中日交战之际，不可能有日军武装天天为考古队保驾护航，因此跟卫开山这种对本地熟门熟路，又听话又好使的人绑在一起，不禁能摸清本地情况，还能为考古队的“工作”提供安全保障。于是乎汉奸和盗墓贼披着警察的外衣搞在了一起，这大概也是乱世中才会有的奇葩景况。
元宵节前的某天，一个自称经纶学盟会员的女人来到伪彰德警署，点名要面见桧山顾问，卫开山自然不敢怠慢日本人，他连忙通报桧山满。
桧山满正在监督几个工人将自己最近搜罗来的一些文物装箱。听到有陌生的日本女人来访，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地走回自己办公室迎接，他打量着坐在面前的女人，她穿一身洋装，披着毛呢大衣，从面容和身材来说确实是个性感尤物，但她脸上却透出一股干练的凌厉劲儿。桧山满看看卫开山，后者知趣地退了出去。
女人递上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经纶学盟支那分社铃木嘉子”的字样。
桧山满看了一眼问：“铃木小姐，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桧山君，我是代表竹内社长前来拜会的。学盟了解到彰德有一件惊天宝物，因此想与桧山君的考古研究所合作，把这件宝物找出来。”
“什么宝物？”桧山满听到这个就来了精神。
铃木嘉子打开烟盒，拿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说：“宝物是什么，现在还不能说。但宝贝的价值，却比桧山君这段时间在彰德搜罗的所有东西多出千倍万倍的价值。”
“那有蒙铃木小姐告知，这个宝物现在何处？”
“哈哈哈，”铃木嘉子大笑，“如果我们知道那么仔细，何苦再来求助桧山君？我们只知道一些线索，这个宝物和城外东皇甫村的族长家有莫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