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祭祖是安阳地区的习俗，一般都由族长都亲自主持，仪式极为庄严郑重，他们告慰祖先，祈求福泽庇佑。只不过与众不同的是，别的家包括西皇甫村都是正月初一祭祖，只有东皇甫村偏偏选在腊月初一。
“没忘没忘。”皇甫泳笑得无赖，他是家中的小儿子，一向不大操心这些事情。他和哥哥皇甫浩并不是一母同胞，两人性格也大为迥异。哥哥从小爱读书，循规蹈矩，尤其喜欢仪式感，总喜欢事事抢先，到处露脸。而他则从小就是上房揭瓦，下房拆梯的主儿，皇甫浩烦他烦得要命。
“你明明就是忘了！……”皇甫浩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怒气冲冲地训斥几句，突然看到父亲皇甫铎皱眉，话到嘴边改口道，“你一出去就忘了家，外头这么乱，我们都担心你知道吗？这祭祖可是咱家的重中之重，不能儿戏，哥也是为了你好。”
皇甫泳最不耐烦听人长篇大论，他不在意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在我心里，重中之重就是一家人乐呵呵地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你就是没出息！你说家里的事儿能指望上你什么？”皇甫铎开口了，虽然是训斥的话，眼中却满是笑意，看得皇甫浩一阵气闷。
“爹这么英明神武，也不用指望我什么。”皇甫泳根本不怕，他自小就总是闯祸，早学会分辨父亲是真发怒还是吓唬他。
“你呀！什么时候能长大！”皇甫铎摇摇头，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带了几个朋友回来？”
皇甫泳一怔，没想到刚带回家就被知道了，老爷子消息还真是灵通，他点头说道：“没错，都对咱们皇甫充满了向往，带他们来见识见识！”
皇甫铎一烟杆子敲在他的头上，说道：“让你少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一天不务正业地晃荡，没得都被带坏了！”
皇甫泳一听就知道是说冯子伦那些人，心里偷笑，他不带坏人家就不错了，他家老头子真逗，不过一开口却是：“是是是，这次我几个朋友都可有学问了，你肯定喜欢！”
皇甫铎根本不信，只当小儿子是胡诌，但毕竟心疼他，叮嘱了几句就放他回去休息了。皇甫泳一走，皇甫浩瞅着时机试探地问道：“爹，祭祖仪式我请来的那些贵客……”
“什么贵客，都是些汉奸卖国贼，我皇甫家决不能跟这些人有干系！”皇甫铎当即收敛了笑意，神色严肃地说道。
“瞧您说的这么难听，人家都是新政府的高官。您可不知道，西村族长那边早就跟人家搭上线了。我千说万说，才劝人来东皇甫村给咱撑面子，那是多么荣耀之事，也让西村的人都瞧瞧咱们的声势！”皇甫浩不以为然地说道。
“胡闹！皇甫骏那老小子再混蛋也是中国人，为了挣个面子就引狼入室？听说你还想请日本人？如今什么状况你不知道？这些人狼子野心，在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如此可恨，你还要和他们混在一起，你对得起祖宗吗？你赶紧派人去安阳城，找个借口把他们推了！”皇甫铎气得用烟杆子的铜嘴狠狠地敲着桌面，声音越说越大，情绪越说越激动。
“您别动气，我这不是跟您商量呢，来，先喝口茶。”皇甫浩赶紧端了盏热茶递过去，心里却是对父亲的态度十分不满——这皇甫村分东西两村，各有一名族长，两家从来就把对方当成世仇，一直就不对付。平日里连穿件新衣服都要互相比，看谁能压过谁一头，这若是本村祭祖能请来这么多贵客，还不得让西村族长皇甫骏眼馋死？难得人家先来跟他接触，也是给他们面子，怎么这老头子就不明白呢？
不过看着势头，皇甫浩也不敢再说什么，心里的想法却没有就此停歇。从堂屋出来，满心思都是如何跟达官贵人们攀上关系的事儿，走在回廊里一个没留神就撞上了对面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对方略带惊慌地说道。
皇甫浩本就一肚子火儿，心道哪个不长眼的自己撞上来，大骂一顿就怪不得他了，哪里知道一抬头他就愣住，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没喷出来。他盯着面前之人，有那么一会儿居然都难以挪开目光。
汤晓岑第一次到这样的人家，心里觉得好奇，梳洗过后就想出来转转。哪里知道这宅子还挺大，她转了几个弯儿就迷了路，正东张西望竟然撞上了人，不由连连道歉。但她抬头一看对方是个年轻人，还看着自己不说话，心里不禁一通打鼓。
“那个……你没事吧？”汤晓岑试探地问道。
“啊，没事没事。”皇甫浩回过神来，赶紧掩饰尴尬似的说道。说话间他又看了汤晓岑两眼，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眼前这位姑娘长得标致，浑身又带着一股书香气，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皇甫村这地方什么时候来了这种女孩，他作为皇甫家的长子竟然不知？！
“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这里太大了……”汤晓岑松了口气，笑着再次赔罪说。
“你是客人吧？”皇甫浩终于缓了过来。但他还在琢磨着——看看眼前这位仙女，再想想自己娶的那个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病秧子，他心里只觉得一阵发堵。
“是啊，我叫汤晓岑，第一次来皇甫村，你是这里人吗？”汤晓岑点头问道。
“我是皇甫家的长子，皇甫浩。”说到自己的身份，皇甫浩面露得意之色，这是他自小就引以为傲的地方。
“原来是大少爷，失礼了。”汤晓岑微微睁大眼睛，面露钦敬之色。
皇甫浩对汤晓岑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摆摆手说道：“汤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大哥就好，你这是要去哪儿，我带你去。”
“既然如此，那大哥也叫我晓岑就好，我想找皇甫泳。”汤晓岑从善如流，马上改口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