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问题提出

企业发展的兴衰史表明，市场上难有常胜将军。从近年来的企业统计数据来看，中国企业的平均寿命只有3.9年，中小企业的平均寿命更短，只有2.5年。1982年，美国管理学家托马斯·彼得斯和罗伯特·沃特曼两位作者所著的《追求卓越》一书出版时，旁氏公司（Chesebroug-Ponds）、弗卢尔公司（Fluor）、阿塔利公司（Atari）、得吉计算机公司（Data General）、国家半导体公司（National Semiconductor）曾被作为优秀公司典型案例在书中进行介绍，但仅两年之后，这些公司就“泯然众人矣”。在《追求卓越》出版五年内，在它所认定的模范企业中，更是有2/3都从行业领袖的高位跌下（W．钱·金、勒妮·莫博涅，2016）。2005年10月，爱立信收购马可尼；2006年3月，阿尔卡特与朗讯合并；2006年6月，诺基亚与西门子合并（希文，2018），这些世界范围内知名公司的兼并整合表明企业持续发展之难。

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没有企业不需要转型升级。华为创始人任正非在其《华为的冬天》一文中提到，企业的死亡是永恒的，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对于这种残酷的现实，企业都不能抗拒。然而，如果企业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自身存在的问题，及时进行转型升级，就应该能够延缓这个时刻的到来。吴晓波（2017）认为，只要企业做了十年、二十年左右，企业自身一定经历过三到四次转型升级。当企业发展遇到问题时，总是能够实现转型升级的企业将会持续稳健发展，凡是不能及时转型升级的企业，不论曾经多么辉煌，也难逃衰落的命运，甚至可能退出历史舞台。可以说，转型升级是每个旨在基业长青的企业在发展过程中都会遇到的难题。

企业转型升级不但需要管理者意识到“需要改变”，还包括“从何改变”和“如何改变”。当企业发展遇到困境，管理者也许能够意识到需要改变，但对于从何改变及如何改变，可能就模糊不清了。其中，“从何改变”就是指升级路径的选择，路径的选择是确定“如何改变”的前提。对于路径选择，有人认为“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很显然，不同的道路对企业能力、资源的要求不同，到达目标需要付出的努力也不一样。更为关键的是，大路在哪里？有哪些路径可供企业选择？面对不同的路径，企业是如何做出选择的？还没有研究能给出清晰的回答。还有人认为，在创新这样一个不确定和复杂的过程中，运气起了一部分作用。的确，有时候一次幸运所带来的好处足以涵盖几次后续的失败。但一旦运气带来的盈利空间不断萎缩，企业又缺乏转型升级的能力，就会出现增长乏力、业绩下滑甚至破产倒闭的局面。所以，真正的成功在于掌握重复取得成功的诀窍，在于学习和重复这些行为的能力（Tidd等，2005），而不能寄希望于偶然发生的成功。显然，如果企业能提前明白转型升级的不同路径的特点、不同路径对企业资源能力方面的要求、路径选择背后的支配机制，并且能始终如一地选择恰当的路径，转型升级便更有可能成功。

党的十八大之后，国家对经济需要转型升级已经从上到下达成了共识，但对于具体如何推进，还存在很多不同的观点。同样地，对于企业转型升级的路径，也有很多研究给予了关注，但至今尚存观点上的分歧。一个明显的事实是，企业转型升级与创新存在着某种必然联系，尤其是企业在技术方面、客户价值方面的创新是决定其转型升级的主要力量。文献回顾发现，大部分研究聚焦于企业研发网络的构建、技术能力的积累、技术创新能力的培育等因素对转型升级的影响（刘洋等，2013；杨桂菊，2010；孔伟杰，2012），强调企业需要依靠技术创新进行转型升级，如格力电器、华为。另有部分研究关注客户价值曲线重构、价值获取、重构价值主张等方式对企业转型升级的作用（Kim、Mauborgne, 2015; Liu、Wei, 2013），认为企业可以凭借价值创新实现突围，如阿里巴巴、方正。还有研究提出，企业若想实现真正的创新追赶，需努力做到技术创新与价值创新兼顾，在某一阶段以一种因素为主导（曾萍等，2015）。我们认为，当前转型升级路径研究的着力点虽然直接或间接与技术创新和价值创新两种理论有关，但以往研究基本是孤立地看待技术创新与价值创新对企业转型升级的作用，忽略了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存关系也是影响企业转型升级路径类型的重要因素，不仅难以深入揭示二者与企业转型升级路径之间的本质关系，也影响相关研究对企业转型升级实践的解释力和指导价值。

与此同时，通过文献回顾发现，当前研究主要基于动态能力理论、价值链理论、技术创新理论，以及价值创新理论、商业模式理论等，分析企业转型升级可能采用的路径以及这些路径本身的特点，但缺乏对路径选择背后支配机制的探讨。实践中，我们通常会发现这样的现象：由于路径选择不同，造成了不同企业在发展潜力、影响力以及业绩表现方面的重大差异——一些原本资源丰沛的企业在后续发展中表现不尽如人意，常被诟病；与之相反，一些原本资源匮乏的企业却在之后的发展中节节攀升，表现亮眼。这说明，选择合适的转型升级路径以应对企业发展日益凸显的矛盾与成长性困境，对于企业的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我们不禁要问，这一现象产生的根源在哪里？什么是路径选择的决定力量？面对同样的内外部环境，不同的企业为何会选择不一样的转型升级路径？

鉴于以上分析，从技术创新和价值创新的耦合视角出发，探讨企业转型升级的路径类型，并以这些路径类型为基础，揭示企业转型升级路径选择背后的支配机制，提出转型升级的实现对策，已成为一个亟待研究的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