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谁主谁奴
正午。
风雪早已在昨夜停歇.
堆满白雪的大地,散发一股沁人骨髓的阴寒。
远方一片灰色层云缓缓压近,似是暴雪将至的前兆。
楚阳坐在衙门小院中,将一个招魂烛台放在石桌上。
这是纸人蜕变的材料之一,是一个人油制造的灵性奇物。
望向它的时候,楚阳的脸上虽然带着谨慎与忧虑,但一想到最后纸人将蜕变,一切的冒险都将是值得的。
严老一直站在身后:“开始尝试吧,我在旁边帮你把关。”
“多谢。”
楚阳运转太上清虚功,尝试汲取招魂烛台的灵性。
片刻之后,一道道诡异的奇光从招魂烛台之中逃逸而出。
它们尽被楚阳扼住,全数吸入体内王屋山洞天之中。
很快,招魂烛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破败下去。
最终化作石桌上的一抹尘土,随风消逝。
“待我进去看看。”
楚阳微微闭上双目,内视洞天之中。
下一刻,风景秀丽的洞天之内,出现了他的身影。
他环顾四周,却没找到纸人的踪影,只听见些许古怪的动静。
顺着那些动静,他逐渐走向洞天深处。
那里是一处小型洞府。
纸人就鬼鬼祟祟蹲在那个洞府里面。
它抱着什么东西,两眼放光,神色疯狂。
舔舐声、吞咽声、吧唧嘴声……不断钻入楚阳的耳中。
“你在舔什么?!”楚阳不断逼近,想要看个明白。
可无论他如何下令,那个纸人始终蹲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最终,在深入这个小型洞府之后,楚阳终于看清了纸人所抱之物。
正是那个招魂烛台!
下一刻,纸人猛地回头望向楚阳,双眼布满血丝。
它此刻的神态,好似家猫发现了猫条,陷入癫狂之中。
“这些灵性奇物,对我的邪祟有极强的成瘾性?”
楚阳不敢再放任下去,于是立刻运转太上清虚功。
随着清虚之法不断演练,那个纸人逐渐遁入空明。
它脸上的癫狂神态逐渐回归于平静。
怀中死死抱住的招魂烛台,也被放回到了洞府之内。
眼下,楚阳才稍稍放心,这便离开了体内洞天。
回到现实。
楚阳回想着纸人那副癫狂的模样,至今仍有些后怕。
身处阴寒的时节,他却感觉无比燥热。
额头都渗出点点汗珠。
一旁的严老察觉出他的心态变化,起身安慰道:
“是不是跟你原先设想的不一样?那些东西本性难移。”
“我们这些与邪同修的邪主,看起来只有表面光鲜。”
楚阳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继续运转太上清虚功压制纸人邪性。
“邪主邪主,邪祟之主,可天道循环,哪有永恒不变的主与奴?我们只能不断压制、抗衡而已。”
严老面带微笑,对于楚阳体会到邪主的真正含义而欣慰。
越早体会到其中的艰辛,就能越早从幼稚之中脱离。
这是好事儿啊。
……
今日,李雨清修行遇到了瓶颈,始终无法突破。
为了散心,她在衙门里闲逛。
偶然发现了小院中的那一幕。
便偷感十足的躲在暗处观察。
“楚阳真的修行到邪祟蜕变的阶段了?”
看到楚阳吸纳招魂烛台灵性的那一幕,李雨清忽然愣在原地。
她的思绪链条好似在这一刻断裂,站在那里什么也不想思考。
实话实说,她真的希望此刻所看见的那一幕是假的。
邪祟蜕变,这不都是修行到中年的邪主,才能摸到的门槛么?
楚阳和自己都如此年轻,自己遭遇瓶颈,可他却已遥遥领先。
更令李雨清震惊的是,楚阳从来没跟同僚或自己炫耀过修行进度。
好似他打心底里认为,这并非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正因如此,在李雨清还沉溺于自己年轻有为的谎言中时,楚阳早已在暗中努力,差距一眨眼就拉开。
这令李雨清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望尘莫及的恐慌感。
“不,他肯定不是正常人!”
片刻失魂落魄之后,李雨清的眼神忽的坚毅起来。
他认为楚阳一定是人面鸮的奴仆,不然怎可能有这般修行速度?
师父定是被他蛊惑了,而不自知!
……
小院之中。
楚阳运转太上清虚功,继续压制纸人新增的邪性。
体内的王屋山洞天之中,已有了一件灵性奇物。
这件人油所制的招魂烛台,是构建纸人蜕变环境的材料之一。
尽管雷击木供桌、闹鬼香炉和龙虎雕像还没有到位,洞天之中的“祠堂”环境也只是初具雏形,
但楚阳心中隐隐感觉,待祠堂环境构建完成的那一天,纸人成功蜕变,它的邪性将变得超乎自己想象!
想到这里,楚阳自嘲道:
“我们的邪祟越蜕变,就会越邪恶,隐患也就越大。”
“莫非我们这些邪主越强大,反而处境越危险?”
闻言,严老的脸上浮现几抹不忍。
楚阳如此年轻,就认识到了与邪同修的本质所在,
不知是否会因此打消修行的积极性,从此消沉下去。
这种事情,古往今来时有发生。
“因此,才会有各种‘功法’出现。”严老耐心解释道:
“先贤修行者也发现了这种弊端,于是创造各类功法,既用来改变邪祟特性,也进一步压制邪性。”
“这世界就是这样。弱小被无主的邪祟所杀,强大了反倒会被自己的邪祟反噬。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天意……?”楚阳抬头,看向那一片荡来的灰色层云。
片片雪花从其中落下,楚阳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忽的,他问出了一个问题:“我把邪祟培育的越强,邪祟就越有可能反噬。
那有没有一种方法,直接把邪祟变傻,变成没有思想,只会流口水的工具?
我只需它发挥好‘工具’的作用,听我调遣就行。”
“……”严老忽然沉默了,饶有意味的打量着楚阳。
楚阳笑道:“你第一次听到这种疯狂的想法吧。”
“不,我是第二次听到,本朝有位一品大员曾经也有这种想法。”严老取出怀中的黑皮小鼓。
“后来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严老晃动黑皮小鼓,邪祟二神这便出现,狂舞起来。
不过这一次,并非请神问事儿。
而是将严老的一部分记忆,投射在楚阳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