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修女与圣像
“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您。”修女抿着唇对亚伦说道。
她的眼睛仍旧蒙着不透光的粗布，亚伦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确定是自己的。
“声音和气味。”修女像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
“真是神奇，我都怀疑这布是不是真能遮住眼睛。”
“要试试看吗？”修女笑着问。
说着她把手伸向了脑后，顺手就将眼罩取了下来，眼罩后面没有什么配的上她这幅面容的精致双眼，只有一对空空的眼窝，没有眼球。
“您看，没有这布我也看不见。”
“我很抱歉，修女。”亚伦没想到布后面藏着的是这种情况，连忙向修女道歉。
“您没做错什么，反而是我的这双眼睛经常会吓到别人，所以才会把它们盖住。”
修女趁着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教堂后小广场的时候，快速地把粗布围回自己的眼前。
亚伦问道：“我还没问过您的名字。”
“格兰妮，您今天是来完成我的委托的吗？”修女说道。
“至于那个，我还没有什么头绪，可能要晚些。”亚伦解释道：“我今天是跟警察厅的人一起来的，你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吧。”
在得知亚伦跟警察厅一起来的时候，格兰妮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然后马上镇定下来：“您还在警察厅任职？”
“算是，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可以交给我。”
“不，我只是觉得整件事太可怕了，有人在神明的属地做这种事情，神恩肯定不会降临在他们身上。”
格兰妮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符号，倒三角加正反十字三个图形组成的符号，这是苦痛教会的标志，每一个信徒都能够标准地做出来。
亚伦也不知道是最近在高尔的手下学习的过于勤奋还是有其他原因，以前看到邻居的史密斯夫妇做礼拜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奇怪，现在越看越觉得格兰妮画下符号的很熟悉，应该是在哪本习册里有类似的方程构成。
要是高尔的话看见应该就能反应过来。
还没等亚伦回忆起来，人群中突然传来了骚乱，有不少人都冲着教堂的门口跪拜下去，他们身边也有不少人跟着一同跪下去，嘴里还念叨着祷告词。
亚伦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教堂门口，从上面下来了几个侍从模样的人，最后扶着一位穿着红色长袍的神父下了马车，神父微笑着挥着手走进了教堂。
格兰妮听得到周围传来的祷词，于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来了一位红衣主教，应该是大教堂派来的。”
“是嘛…”
她微微颔首，既没有跪拜，也没有跟随信徒们念着祷词，而是对亚伦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您跟我去个地方，我有件东西想托您看看。”
亚伦想了一下，也没什么拒绝的道理，更别说刚知道修女双眼事情的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太过失礼。
“如果远的话我需要和上司打个招呼。”
格兰妮摇摇头：“就在这附近，几分钟就到。”
……
修女说的地方是一间更小些的教堂，离发生凶案的地方也就三四分钟的路程，即使是以宗教区遍地都是教堂的程度来说这距离也太近了。
这里十分安静，没有钟声，没有信徒，更没有祷告声，格兰妮只是带着亚伦进入了小教堂，之后就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
亚伦稍微扫过了小教堂的装潢，在正中间立着一尊塑像，这并不常见，据他了解，苦痛教会虽然到处宣扬着那一套说辞，但并没有实际上具有形象的信仰对象，但现在他面前有一具实打实的有鼻子有眼的“圣像”，雕塑的眼睛位置罩着一条布，跟格兰妮的很相似。
“我去了一趟‘老家伙’。”亚伦先打破了平静。
“有什么收获吗？”
“亏了些钱，但还算有一些。”他坐到了离格兰妮不远的地方：“你介意我问一下那骰子是什么吗？值得用这么大的价码？”
400镑可不是个小数目。
“是一套很重要的道具，我在很久之前把它们弄丢了，那是我父亲去世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这样啊，如果其中的一个丢了呢？”
“您说什么？”
格兰妮听了他的话猛地转过头来，亚伦被她“看”的有些心虚，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完全找到八枚可能会很困难，我也不知道会花掉多长时间。”
“这没关系，时间是我最不缺的。”
修女再次闭上嘴沉默不语。
这地方安静极了，亚伦越呆心中越发不安，四周的墙壁都在往他身上压过来，空气中似乎凝结了小的水珠，使劲压迫着他的胸腔，有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亚伦尝试着开口说话，嘴稍微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头脑逐渐昏沉，他咬着自己的口腔内侧，拼命想让自己维持清醒。
不应该随便跟神秘侧的人打交道的，即便是金主……
亚伦反思着自己之前的行为，尤其是在自己的魔术书即将完成的时候他有些太过大意了，也可以说自己并没有对“超凡”的深刻理解，但现在小教堂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显然与此有关。
“你还好吗？”
窒息感随着格兰妮发出声音而如潮水般褪去，她脸上带着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稍微获得喘息机会的亚伦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声，使粗重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下来，起码听上去没那么慌乱：“当然，不过我离开的太久了，是时候告辞了。”
他顺势起身往门口走。
“等等。”
在亚伦离门口仅剩一点距离的时候，格兰妮叫住了他。
还是没那么简单…
超凡需要超凡来解决，他脑中在飞快掠过从习册上烙刻在脑中的魔术方程，手中开始凝聚着回环，虽然他还没有完整地使用魔术的经验。
目标不是对抗，亚伦连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什么都不能判断，所以逃走是第一位的。
【移形换影】？太复杂…不可能做到…
他目测了一下小教堂门口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最多也就两步的样子，只需要稍有空间应该就能跑出去。
【扰乱】还是【束缚】？要不扔个【爆炸】？
还没等亚伦决定，格兰妮解下自己的眼罩，两行血泪从空洞的眼窝里淌出，同时，小教堂中间的雕像也同时淌出了两行血泪。
四周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连他手上已经准备好的方程都一并被掐断了。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骰子的味道。”格兰妮说道：“能还给我吗？”
我也想，但我都不知道那该死的骰子哪去了！亚伦挣扎着说不出话来。
眨眼间，亚伦被凭空出现的血水淹没，血水几乎灌满了整间教堂，也同样灌入他的鼻腔。
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一个崭新的方程忽地出现在了他脑中，复杂，而且他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它，亚伦滑动着自己的手臂，拼命地在面前用回环画出了一笔，但再无以为继。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手臂突然自己动了起来补完了整个方程。
在方程完成的那个瞬间，他体内的回环直接被抽空，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正在流转的八字光带，亚伦几近无意识地向光带伸出手。
时间暂停了，然后所有的一切在亚伦眼前倒退，耳边全是杂音和嘶吼声，还有一种莫名的被窥视感，有无可名状之物藏在光晕里注视着他，似乎还伸出手试图握住他的身体。
【呼吸。】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很熟悉。
呼…
亚伦回过神，人已经出现在了小教堂外，格兰妮走在他身前一步，他记得这一幕，这也就不到十分钟前的事情。
见他停下脚步，修女疑惑地回头问道：“您怎么了？”
亚伦镇定地说道：“我突然记起有些杂事需要我去做，实在抱歉，我可能不能跟您一起了，女士。”
格兰妮注视了他几秒钟，笑着说：“那真是不巧，本来有件东西想请您看看，那下次我去您店里好了。”
随后她微微欠身，转身走进小教堂。
亚伦深吸口气，转身朝与格兰妮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心中庆幸自己刚刚找了个借口脱身。
等看到了警察厅拉起的警戒横条他才安下心。
他回忆着那个复杂的魔术方程，就跟那天在警察厅审讯室里看到黑卡上的方程一样，眼睛看到了，但脑子完全没有记忆，他在《魔术基础》里看到过，这是因为他无法理解构成魔术的方程。
但…他确实把整个魔术施放出来了，头一次，完整地，经由他手释放的超凡力量。
这时亚伦心里对于魔术才有了些实感。
还没等他从略带兴奋的情绪中剥离出来，早在门口等待的梅丽娜看到了他。
“格雷先生，今天可能没办法去登记了，我们要去一趟死者家里。”
“这么突然？”
“是的。”梅丽娜摇摇头，作无奈的样子。
“我实在联系不上其他外勤人员，只能让你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