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冲营，爹，真是你啊！
深夜来临。
朱瞻基此时捉摸着，于谦已经送去了挑衅书。
至于楚王那里。
自己留了徐滨，断然不会生出什么意外。
爹的后手已让自己高枕无忧。
所以！
明日的决战他有必胜的把握。
正当他这么想着，樊忠跑了进来，禀告道：
“陛下，汉王冲营，请陛下快快撤退！”
“什么？”朱瞻基只感觉一股凉气直透天灵盖。
这怎么可能？
自己的驻扎地，他怎么会知晓？
还有，自己的军队呢？
正当他愣神之际，樊忠已然顾不上其他，直接拉着朱瞻基就往营帐外跑，而后将他送上了马。
“大侄子，近来可好啊！”汉王朱高煦一马当先，领着一帮骑兵前来。
两者之距，不过数十步。
“护驾！护驾！”樊忠抽出宝刀，高声呼喊。
御前士兵立即围堵成一道人肉之墙，将其两人阻隔。
朱瞻基瞧着二叔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见到二叔。
“该死！”朱瞻基立即抽动马匹，向着营外而逃。
“走，咱们去会会大侄子！”朱高煦高声大笑。
京师三营都不重要。
待自己拿下大侄子的人头，那他们自然都会归顺于我。
就算真是老爹，他也必须得传位于我。
“留下一部分人，阻击他们！”
“是！”三千骑兵分离一半，自动断后。
樊忠瞧着远方离去的人群，心急如焚。
此刻他带兵来到一处偏营，恭敬道：
“臣樊忠，恭请太祖，先皇出山，拯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朱棣、朱元璋两人早已佩好盔甲。
“老二还是这么不安分啊！差点就被人给偷了家！”朱棣叹息道。
“这个汉王还真是个人物！”朱元璋啧啧称奇。
要知道一军统帅之营帐，乃是重中之重。
更不要说是皇帝了。
能如此悄无声息攻入营帐，那必然是有内应。
这也间接说明，此人深受军人爱戴。
“我知道！”朱棣佩刀，叹息道：
“可是他是老二，咱们大明朝经不起内乱了！”
自己是造反出身，总不能让自己儿子也跟着造反吧！
更何况，朱瞻基又不像建文那样的小王八蛋。
这如此下去，后世儿孙有样学样，咱大明朝恐陷入内乱之中。
朱元璋也罕见点头：
“大明朝需要休养生息！”
自己为什么会去培养标儿。
因为标儿此人仁爱，朕立国之时，大明百废待兴，需要一位仁爱之君。
可标儿突兀离世，乖孙儿登基。
朱老四将自己北方防线全部击溃不说，还五征漠北，下西洋，修永乐大典等等。
百姓太苦了，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
这也是朱高炽能赢的主要原因。
“走吧，要是晚了，这小子恐怕就要被宰了，那一切就晚了！”朱元璋道。
“这小子，还是那么的不省心啊！”朱棣摇摇头，走出营帐，沉声道：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北方！”
朱棣与朱元璋两人翻身上马，道：
“跟我走！”
........
一夜之后！
朱瞻基身边护卫已然死伤殆尽，他也精疲力尽。
可他根本就不敢休息。
只要被二叔抓住，绝对就是他的死期。
此时！
朱高煦已然厌倦了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抓矢，搭弓，标准，命中！
朱瞻基只感觉身后一痛，而后便从马上跌落下来。
朱高煦驱马上前，居高临下，用刀指着面前的大侄子：
“啧啧啧，大侄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求生欲爆棚的朱瞻基握紧手中之刀，目光凛冽。
“好啊，咱们叔侄俩还没好好比划一下！”说完后，朱高煦便冲了过来。
可此时的朱瞻基，身上有伤，身下无马，哪是他的对手。
两三招就被其击翻在地，连刀都被甩落一旁。
朱高煦翻身下马，持刀缓缓向他而来。
其意图不言而喻。
只要割了他的脑袋，这天下唾手可得。
“爷爷还活着，你杀了我，到时候怎么跟爷爷交代？”他挣扎着向后退去，咆哮道。
“他，一个冒牌货罢了！”朱高煦冷哼道。
“交代？”
“什么交代，到时候手握大权，惹我不爽，连着一起宰了便是！”
“至于咱死后？咱只管活着.......”
“小子，你这模样，是不是快要哭了！嗷.......”
朱高煦逐渐逼近朱瞻基，语气一脸淡然：
“小时候啊，我一捏你的脸，你就哭个没完！”
“有时候还会尿我一身，现在想来啊，那个时候，我就该把你给捏死！”
他把剑指着小朱的喉咙，道：
“老头子驾崩的时候，都跟你说了什么？”
老头子传位老大，会想不到今日之结局？
那时候，老大身体不好。
自己还掌握着几十万大军。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传位自己。
“他求我别杀你！”朱瞻基道。
“你放屁！”朱高煦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我这辈子被老头子毁了！”
“我读书的时候，他跟打狗一样打我，我在军队里，他拉着我去造反，他告诉我不怕死就能当皇帝！”
“大侄子，从我跟你爹，攻入应天府的时候，咱就知道，咱们之间，必得死一个！”
“成王败寇，大侄子！”朱高煦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脚踩住他的脸，准备用刀刺进他的胸膛。
“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可正当他打算落刀之时，一发箭矢径直射了过去。
他偏头看了过去。
只见为首之人，赫然便是朱棣。
那气质，那神态.....是他！
别人可以模仿他的相貌，可自己跟了他二十几年，那独一无二的气质，自己不可能认错。
可.....怎么可能是他？
此时，汉王军营中也来了人马。
两相对峙。
不，绝对不是他，爹死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怎么可能！
“老二，别来无恙啊！”朱棣缓缓开口。
听着这声音，朱高煦身子骨不由得一软。
这就是他！
“爹，你没死啊！”朱高煦吓得声音都有略微颤抖。
怕爹的基因，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无论自己之前多么嚣张，都建立在他确信老头子已死的情况下。
可现如今......他居然就这么水灵灵的活了。
“当然，你希望我死了！”朱棣沉声道。
是他，就是他！
朱高煦越发确信，可他身躯已然动弹不得。
“汉王殿下！”身边亲信持刀走了过来，而后将他托在马上，离开此地。
汉王势众，且小朱在其手中，所以并未轻举妄动。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是他，就是他，他活了！”回到营帐之后，朱高煦就魔怔了。
他爹居然活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殿下这是怎么了？”亲卫问道。
“我们.....我们看到先皇了！”
“先皇？”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该死！
自己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自己就可以登临帝位。
老头子在，自己没机会赢！
没机会赢......
不，自己能赢！
自己有百万大军，还有楚王为盟友。
自己怎么可以认输。
就差那位置一步之遥，自己怎么能认输。
自己之前只是太紧张了，这才放了大侄子一马。
现在.....
他强行压住心中恐惧，稳定心神，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大声喊道：
“好啦！”
台下诸将尽皆噤声。
“一个冒牌货，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我承认此人神似先皇，可是，老头子已经死了！”朱高煦大声喊道。
似是给众人壮胆，也似是给自己醒神。
对啊！
先皇已死，死人怎么会从坟墓中复活？
“所以，众将别徒增烦劳！”
“本王决定，明日大军集合，首战即决战！”汉王拔出刀来，立下誓言。
他无法再等下去了。
老头子向着他，局面越拖下去，越是对咱们不利。
所以！
现在要趁着这个时机，一战定乾坤。
“首战即决战！”众将当即拔刀，表示跟随。
......
朱瞻基坐在主位，朱棣和朱元璋两人侍立一旁。
他们倒想要看看，朱瞻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很明显，他手底下有奸细。
而且，身份不低，才有资格打开营帐大门，放汉王入营。
可是.....
临阵寻奸，太过动摇军心了。
不找出，又实属心中一根刺。
谁也保不齐他下次会干出什么事来。
他总不会将人全杀了。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军营之中人心不稳。
这似是走进了死胡同。
众将此时心灰意冷，面如腊黄。
京师三营，多为父子兄弟，休戚相关，这样追查下去，恐怕大家都要遭殃。
“敌军袭营，朕险些遇害！”
“你们说，你们之间是不是出现了叛徒！”朱瞻基捂着脸。
“你们想要拿朕的脑袋，去当做献给新皇的礼物！”
“可如今，朕活了！”
“那朕，为国为己，是不是该大开杀戒，以儆效尤！”朱瞻基咆哮道。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众将无不惶恐。
可谁人也不敢求情。
此时，樊忠从门外走了进来，恭敬道：
“回禀皇上，济南城的将领在驿道上所截获的敌我两军来往的通信，还请陛下呈览！”
“这是真的！”朱瞻基瞪大眼睛。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
“三千营、五千营本就和神机营、御前营关系密切，父亲在御前营，儿子在三千营中的，不在少数！这几营人马几乎都是亲戚家人。”樊忠解释道。
他并不想陛下对将领生出嫌隙，甚至对血洗将领，以正典型。
朱元璋点头。
因为他，大明朝有了一个独特的集团——勋贵集团。
这些人都是军人，在营中历练后，便能担任要职的，不在少数。
朱棣看着面前的朱瞻基，心中好奇：
现在你又该怎么破局？
这就证明了，你找出奸细的难度成倍上升。
只要你打开书信，就说明你已不信任诸将。
现在大敌当前，内生疑窦，如何能击败老二？
哪知朱瞻基接过了书信，而后径直扔进了一旁的烤炉，伤心道：
“这场仗打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后人会记得我们是同室操戈！”
“因这一家人的争端，害得你们父子兄弟刀剑相向！”朱瞻基此时狂飙演技，泪水都快打湿了眼眶。
“朕惭愧，是大明对不起你们！”
听完这话，众将脸上浮现动容之色。
他们进入大营，就已抱着必死之心。
可皇上这般痛彻心扉的演讲，更让他们内心羞愧。
手下大将者，无不替死效命。
两营骑墙者，无不坚定决心。
身为奸细者，无不切割忠心。
朱元璋瞧着这位后生，更是诧异。
他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破局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让手下将领齐心。
“朕不会追究此事，朕只是希望，为国家计，为个人计，这场仗都不应该再打了！”
“朕允许你们继续写信，但朕希望你们明事理，临阵投诚者赏，一意孤行者重罚，其余通通免罪！”
“大营后撤二十里吧！下去吧。”朱瞻基挥挥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开战。
“末将领命！”众将退出营帐。
瞧着众人离去，他这才慌忙走进烤炉，拾捡尚未烧毁的信件。
开玩笑！
自己差点就被弄死了。
自己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绝不能不有所防范。
朱元璋和朱棣两人见此，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这乖孙儿/后辈也太有趣了些。
樊忠回到营帐，愣了愣神。
“你到底看了没有？”朱瞻基只顾着找寻信。
“臣以性命发誓，绝未拆过书信！”
“来，拿着！”朱瞻基将残毁书信递了过来，道：
“给朕好好的看一看，下次要是再发生冲营的事情，朕先把你砍了！”
“是！”樊忠愣神片刻，道。
而后退了出去。
四下无人，朱元璋这才朗声大笑。
“太祖，子孙虽狼狈，可这也无可奈何啊！”朱瞻基无奈道。
他也想大度，可自己吃饭的家伙差点就被二叔给摘了去。
怎么能不有所防备呢？
“你真是朕所见过的，最为有趣的人！”朱元璋不置可否，向着门外走去。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脸露欣慰：
“大明交在你的身上，太祖、爷爷都放心了！”
大明有如此优秀的继承人。
不枉我临死之前，将帝位传给老大。
更不枉老大苦心孤诣十个月，还在替你铺路了。
我和太祖，现在都很好奇，下一次跨过时空穿梭门，你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爷爷！”朱瞻基得到爷爷的肯定，愣神片刻。
刚想要回话，只见爷爷跟上太祖，向着营帐外走去，越行越远，只有略微阳光映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