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定约
刘正心中感叹：“李信果然是一个人物。”
刘正知道历史。他知道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虽然屡败屡起，给明朝极大的打击。但是真正让李自成不可复制，甚至转守为攻的，不是别的，就是崇祯十三年大旱，崇祯十四年的大蝗。
无数饥民追随李自成。
让李自成在中原战场上，彻底占据了优势。
孙传庭更是兵败而死。
明亡，至矣。
而李信提前几年，就做出这个判断。
非寻常人可比。
李信见刘正沉默不语，心中更是高看刘正几分。
他这番论断在很多人看来，是离经叛道。而刘正没有反驳，就代表刘正也认同。
“杞县同窗，在我看来，算得上英雄人物，唯有刘兄与小弟。刘兄可愿意与小弟共谋大业？”
正如刘正当初对李信印象不深，李信其实对刘正印象也不深，但是今日得知刘正在小刘庄，杀一条龙，伏击官军诸般事，这才对刘正刮目相看。
“不敢当英雄人物，只是不知道李兄所言大业是什么？”
“拨乱反正，重开天地。”李信说道：“而今大明朝，早已不是太祖成祖的大明，现在的大明朝，不亡才是没天理。我辈读书，所谓何事？不就是大有作为于天下，生逢乱世，是我辈大不幸，也是我辈之大幸。”
“天崩地裂，沧海横流。”
“正是大丈夫，补天裂，截横流之时。”
“建功名于当世，垂大名于青史。”
“正如郦食其。”
“大丈夫不能五鼎食就当五鼎烹。”
“大丈夫何患不死，唯患大事不成。”
“闯王气候已成，正缺人才，你我同去，辅佐闯王建不世之功，立万世之基。如何？”
北风陡然起，卷起尘沙吹过郦食其坟头，似乎是这位前辈为后辈小子，击节叫好。
刘正看着慷慨激昂的李信，心中非但没有一丝热意，反而全是冰冷。
一种悲凉之感，涌上心头。
李信说的不对吗？
对。
李信没有能力吗？
有。
正因为如此，刘正才觉得悲凉。
李信对李自成，可谓竭尽全力，但见馋被杀。
这不仅仅是李信一个人的悲剧。
更是河南人的悲剧。
为何？
李自成入河南一呼百万。但是李自成上层中有几个河南人。
李自成用河南百姓的性命为柴薪，但河南人在李自成面前是没有地位的。
李信是少有几个在李自成面前有地位的河南人。
结果如何？
河南稍有不稳，李自成就怀疑李信谋叛。
李自成心胸，实不足以成大事。
之前，灾祸迫在眉睫。
刘正没有细细想过自己的未来。而今看见李信。心中反而下定了决心。
不跟李自成混。
且不说李自成能不能成事。单单看李信的遭遇就知道。他刘某人挤不进陕西人的小圈子。
不在最高决策层，又如何能扭转李闯的命运。
就算真做到了。他的下场，会比李信好吗？
在生死之间，走过几个来回。刘正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让别人掌控我的命运，我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多谢李兄抬爱。”刘正说道：“在下双亲去的早，赖祖母以及诸位叔叔拉扯大。而今更是一家之主，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当以保全家族为上。”
“所以------”
“这又有什么不可？”李信指着刘节说道：“这位分明是豪杰之士。从军自然大有前程。”
“李兄如果跟随闯王，我刘家数百口人，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李信不说话了。
他不太清楚李自成那边的情况，但是李自成仰赖骑兵，数次被官军打得丢盔弃甲。虽然将领家眷很多得以保全，但是其他士卒的家眷，是什么样子？
官军不会手软的。
刘正见李信不说话，接着说道：“李兄看错我了，我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只求苟全性命于乱世，奉祖母终老，令家族长辈每一个人都能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这大事，我做不来的。”
“颐养天年。寿终正寝。”李信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憧憬。说道：“刘兄，你还是不明白你自己，你要做的何尝不是大事。于乱世之中，寻常百姓怎么可能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刘正也难以反驳。
后世，平均寿命七八十岁。死于非命，反而是小概率事件。
而在这个时代，无权无势的人，又怎么能活到七老八十啊？
这真是奢望。
刘正坚定的说道：“我相信总有一天，天下百姓都可以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这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因为刘正就是从这样一个时代来的。
这就是中国的未来。
李信观察刘正的神情，看不出一丝心虚与忐忑。心中暗道：“罢了，我虽看不出来，他心中丘壑，对天下大势到底有什么看法，但其志不可夺。今天即便强虏走，也无济于事，不如留下后手，以待将来。”
“刘兄，小弟今日就要离开杞县，不如我们定约。”
“定约？”
“五年之后，如果小弟之功业在刘兄之上，刘兄可来奔我，重践今日之言。”
刘正心中一动，问道：“为什么是五年？”
李信说道：“自古成大事者，无不顺应时势。多则十数年，少则数年。必成大业，闯王起兵已经十年了。而今天命在闯。闯王不出差错，五年之后，将有问鼎天下之势。如果五年之后不成？那也成不了了。”
刘正佩服李信的判断。
虽然李信这一番话，有些封建迷信的地方。但是基本判断没有错。
崇祯十七年春，李自成打进北京城。距李自成崇祯四年起兵。已经十三年了。如果没有满清。李自成再用数年清扫残敌。
一统天下也就十几年的时间。
“好。五年之后。如果李兄功业在我之上，我自会助李兄一臂之力。但如果我的功业在李兄之上，又该如何？”
李信看出刘正人才难得。想要收拢麾下。而刘正何尝没有现代人的傲气。不用五年，李信就要被李自成杀了。今日之约，他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