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混也是一种生活
润娘只不过是这个时代诸多女子中的一个缩影罢了。
“上车吧！”
何欢起身，没有再多言，吩咐润娘跟他上了为首的马车。
至于慧远和尚和李修缘，就让他们坐另一辆车，如果大家同车的话，他还怎么打探消息，问东问西。
雷洪见他上了车，赶忙去请慧远和尚和李修缘。
慧远和尚和李修缘应雷洪所请，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雷洪自己骑着马，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前面开路，大家晃晃悠悠、颠颠簸簸的往临安城走去。
路上，何欢带着润娘坐在马车的末尾，虽然被路上的坑坑洼洼颠簸的屁股疼，可他还是坚持坐到末尾，并且尽量避着车夫问润娘。
“你叫润娘……”
“嗯……”
润娘低着头，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回答。
何欢先套近乎问，“多大了？”
润娘想都没想就道：“娘说奴奴是建炎三年腊月生人……”
何欢点点头，“十一了？”
润娘点头，“嗯……”
何欢故作轻松的道：“你娘此前应该交代过你一些什么吧？”
润娘浑身瞬间一僵，头一点一点的压到了胸口处。
何欢错愕的看着她。
不是，我就随口问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却见润娘在沉默了许久许久以后，突然用非常羞涩的语气低声说：“娘说……让奴奴晚上睡觉的时候……挨着哥儿……”
何欢有种想喷茶的感觉，还好没有喝茶，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润娘。
不是，我知道你娘生猛，但这也太生猛了吧？
还有，你才十一岁啊，你似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比你小一岁的李修缘，如今还想着玩呢！
润娘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什么，还是他久久不说话给了她压力，她鬼使神差的又来了一句，“奴奴……奴奴会挨着哥儿的……”
何欢赶忙打断，“不是，我是想问，你娘就没有告诉你，让你事事听我的？”
润娘明显的楞了一下，不过显然没多想，认可的点了一下头。
何欢又急忙接着道：“那我考考你，你不会拒绝，对吧？”
润娘抬起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解，不过还是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何欢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解释道：“我也是怕你不知道府上的情况，去了府上被人欺负，所以考考你，顺便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免得你得罪人。”
润娘恍然的点了一下头，正襟危坐，一副‘你尽管问’的样子。
何欢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将那个该死的话题给避过去了，可以直奔主题了，“咱们府上有多少人？”
润娘愣了愣，思量着道：“奴娘说，府上一共有六百三十八人，其中一百一十二人在府上伺候着，剩下的人都在庄子上。
奴娘还说，府上落魄的时候，只有她、雷翁翁、韩姨娘、冯翁翁，以及程翁翁他们一百零五个人在，剩下的人都是府上起复以后依附到府上的。
不过奴娘还说，何翁翁在的时候，府上可阔气了，光是伺候在府上的仆人就有三百多人，依附在府上的更是不计其数……”
润娘不愧是何大娘子生的，看着怯生生的，但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不怕生了，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把她从她娘那里了解到的全说了出来。
通过她的话，何欢大致也了解到了何氏的兴衰。
润娘口中的何翁翁，说的是何氏以前的主君，也就是前身的祖父何灌。
何灌活着的时候不敢说位极人臣，但也是大宋的要员，府上非常的阔气。
战死以后，就树倒猢狲散了。
现在虽然已经恢复过来了，但明显还没恢复到最鼎盛的时期。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想知道的，他想知道的是何氏如今的族人还有多少，前身有那些长辈、那些同辈、那些晚辈。
这才是他目前最需要了解的。
至于家丁、仆人那些，以后再了解也不迟。
“我是问，我上面都有什么人，同辈有什么人，晚辈有什么人……”
何欢打断了润娘的话，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润娘错愕的瞪起了眼。
何欢解释道：“府上的其他人欺负你，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帮你出气，但是我的长辈、同辈、晚辈欺负了你，我不太好帮你出气，所以我得知道你对府上了解多少，知不知道谁不能得罪，谁不好得罪。”
润娘恍然，赶忙道：“奴娘说，二郎君、大娘子、二大娘子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君和主母，他们不会随便欺负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只有我们犯了错了，他们才会惩罚。”
何欢若有所思的道：“府上只有二郎君、大娘子、二大娘子？”
润娘缓缓摇头道：“那倒不是，还有二哥儿和大姑娘，还有耶律小娘。”
何欢眉头微微一挑，“耶律小娘？”
耶律这个姓氏可不是汉姓，而且还不是寻常姓氏，而是辽国的皇姓。
虽然辽国如今已经被金国给灭了，但辽国后裔耶律大石带着残存的辽人，又在西域重建了辽国。
所以耶律这个姓氏的分量虽然降低了，但还没有彻底的沦落为凡姓。
润娘口中的耶律小娘能以耶律为姓，那很有可能是辽人，而且还是辽国皇族出身。
不过应该不是主族，应该是旁支或者末支，不然也不可能跑到大宋来给人做妾。
毕竟，大宋只有达官显贵家里的妾室才会被家里其他人称为小娘，其他的即便是奴婢，也能称娘子或者小娘子。
‘小娘养的’之所以会成为骂人的话，就是源于大宋。
意思就是小妾养的庶子。
“嗯！”
润娘点着头继续道：“奴听娘说，何翁翁在世的时候，辽人被金人打败了，何翁翁在易州发现了一伙从辽国逃来的人，其中就有耶律小娘。当时那些人为了求何翁翁放过他们就将耶律小娘赠给了二郎君。
二郎君当时已经娶了二大娘子，所以就只能将耶律小娘纳为妾室。
大姑娘就是耶律小娘生的。
不过二郎君、大娘子、二大娘子，还有您和庆哥儿都宠她。”
何欢缓缓点头，何灌在世的时候，辽国被金国所灭，耶律一族的女子在逃亡的路上，那就是落了毛的凤凰，所以别说是旁支或者末支了，就算是主族，被许给人当小妾也在情理之中。
现如今耶律大石虽然已经重建了辽国，可辽国的一些皇亲贵胄仍旧在金人治下过着惨不忍睹的生活。
就像是现在的大宋，虽然占据着四分之一的江山，但大宋的前任、前前任皇帝，以及一些被虏到金国的皇亲贵胄，正披着羊皮，趴在地上，脖子上套着绳子，被金人像是羊一样牵着走。
所以辽国皇族的女子给何藓做小妾，还给何藓生儿育女，也很正常。
什么血统、什么皇姓，在这个时代就是笑话。
“还有呢？”
何欢追着问。
润娘不明所以道：“还有什么？”
“府上其他人！”
何欢提醒。
润娘更懵了，“您的长辈就是二郎君、大娘子和二大娘子，您的同辈就只有您和庆哥儿还有大姑娘，至于您的后辈，您和庆哥儿还有大姑娘还没成婚呢。”
何欢错愕的看着润娘。
何氏的人际关系这么简单，人丁这么单薄？
难怪雷洪去贼窝里救他的时候那么兴师动众。
何氏三代的男丁就两个，损失任何一个都有绝后的风险，雷洪等人是依附着何氏混饭吃的。
何氏要是绝后了，雷洪等人跟这谁混饭吃去？
“我就没有其他什么堂兄弟，或者堂子侄吗？”
何欢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
润娘略微想了想，摇着头道：“奴听娘说，府上没有没落的时候，您到时候有几个堂叔翁和堂兄弟，但府上没落以后，他们为了避免被府上牵连，就跟府上划清界限了。
府上随着官家南下以后，就剩下现在这些人了。”
何欢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就怕何藓等人良善，但何氏的其他人阴险狡诈，那样的话，他少不了要跟其他人勾心斗角。
现在知道何氏人丁稀少，他需要应付的不多，而且听上去都是良善之辈，那他就放心了。
“看来你对府上的事情了解的很清楚，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何欢笑着夸赞。
润娘羞涩的一笑，快速的低下头。
何欢又是哈哈一笑道：“那我再考考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会从家里出来？”
润娘明显的愣住了，在思量许久以后，有些不自然的道：“这个，这个奴奴就不知道了，奴娘没说过……”
说着，还惭愧的将头压得更低了。
何欢刚从人家嘴里套完话，又怎么可能为难人家，让人家惭愧呢。
人家以后说不定要伺候他很久，要是被他为难的心里出了问题，那他指不定那天睡醒就被绑在城门楼子上了，亦或者睁着眼睛睡觉的时候被抹了脖子。
所以他当即笑着宽慰道：“不碍事，你知道府上谁不能得罪，谁不好招惹就行。
这个只是附加题，你不知道也不打紧。”
至于什么是附加题，润娘没问，但意思她懂。
她抬起头，满眼希冀的看着何欢。
何欢看懂了她的意思，点头笑道：“真的！”
润娘瞬间喜笑颜开，笑了一会儿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又羞愧的低下头。
“哈哈哈……”
何欢畅快的笑了起来，发自肺腑的笑了起来。
穿越到大宋半个多月，压抑的活了半个多月，往后终于不用再为生计奔波了，也不用再忍气吞声的活着了，可以活的自在一些，洒脱一些了。
至于说以后干什么，那就看何氏的人怎么安排了，他敢肯定，何氏的那位二郎君，对于侄子的前程一定有所安排。
只要不让他做大宋的忠臣，不给大宋当裱糊匠，不影响他吃喝玩乐、自由自在的过日子，让他干啥都行。
他不挑！
如果非要让他给大宋当忠臣、裱糊匠的话，那他只能当逆子逆侄了。
大宋自赵光义登基起，就变成了一个烂泥潭，而泥潭里的大部分人都在自得其乐、混吃等死。
偶尔有一两个要拉这些人走出泥潭的人，也被泥潭的掌控者以及泥潭里的其他人给按下去了。
所以做大宋的忠臣、裱糊匠，那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弄好了是欧阳永叔，晚节不保，被迫辞官；弄不好就是狄青、岳飞，为大宋把血流干了，最后落了个被自己人弄死的下场。
再看那些奸臣、权臣，或者混子，一个活的比一个滋润。
所以在大宋当个混子就行了。
尤其是在南宋，就更应该当混子了。
南宋如今就好比是一个体态臃肿、即将破产的公司。
公司里的人际关系复杂，各种重要职位上不是领导的亲戚，就是领导的徒子徒孙，亦或者是领导的狂热信徒，信奉领导讲的那些道理，也就是学说。
更重要的是，一个职位上还有八九个人，八九个人一起领工资，只有一个人干活。
他们还拉帮结派的凑在一起，不干正事，不是在想方设法的将公司的财产据为己，就是在相互党同伐异。
跟他们在一起共事，你还想着忠于董事长，跟着董事长一起将公司做大做强？
如果董事长是那种有铁血手腕，并且决心改变公司这种现状的人，那你忠于董事长，跟着董事长一起改变公司现状，顺便将公司做大做强，也可以。
问题是，董事长是一个安于现状，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维持现状的人。那些忠于他，想帮他把公司做大做强的人，不仅不会得到优待、重用，反而会被他给捂死。
这种情况下，你忠于他，帮他革除弊政，将公司做大做强，你图什么？
图自己死的不够快嘛？
所以在南宋这个公司干，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