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受骚扰英雄救美,路设计引薛入局
此前翟远道称病不出,路景然的罪名迟迟落不到头上去,他们自然会想到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畏罪自杀’节约时间。但,她也闭门不出,饭菜也用着自家从前屯起来的,他们寻不到机会。毕竟在这片租界与半租界地带,他们还得给洋人一个面子。
如今她大大方方,独自一人出门,他们可不得抓紧了机会。
只不过这些放荡不羁的男人总爱将女人与贞洁联系在一起,仿佛失贞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折辱。连简简单单的刺杀也非要添加上非礼的桥段。
哦,她知道了。
这人或许是想利用那些心照不宣的社会规矩,毕竟长旅老板在恶闻缠身却尚未敲案定罪时忽而惨死街头,总是会引起思维敏锐之人的猜忌,这也着实耐人寻味。但如果是一个女人衣衫不整的惨死街头,那么他们遐想的方向就变了。
路景然想到了《玲珑》报刊中那期【男性侮辱女性的几种心理剖解】里的性别歧视。他们没把女人当作一个独立个体的人,而是一项利他的附属品。是以他们自然而然且普遍的认为损害女子贞洁是对她们而言最严重最不可逆的破坏方式,这种十分严重的‘罪过’甚至可以全方位覆盖掉她的政治属性、社会属性、经济地位、以及她最初的受害缘由。
就像是,破坏了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
无论前提条件,无论有何种缘由,只要结果是木偶被损坏,那么木偶就没了存在的意义。他们期待着这些木偶死去,最好能够按照他们制定的规则自杀死去,以此来维护这样泯灭人性的规则,满足他们对物的征服欲与掌控欲。
如此,无人会在意木偶死亡的真正原因。
真相已被世俗掩埋。
可路景然觉得这又与他们奉行的理念相悖。
既然都是无意识的木偶了,他们为何还会认为木偶会感到屈辱和羞愧?会具有连他们自己都没有的属于人的廉耻?
她找不到他们理念的支点。
这仍是路景然的未解之题。
回到此刻。
对方显然没料到被她识破,当下动作一顿,下一瞬直接用匕首抵住她脖颈,那物什实在锋利,路景然觉得有些刺痛感,轻皱了眉头,见状,他恶劣一笑,倒有几分脱离演绎的猥琐,一边撕扯她衣裳,一边恶狠狠道:“顺手的事!”
嗯…还有股未经教化的原始性化思想。
既然如此,她就叫喽。
算算时间,暗巷里的女人开始惊慌尖叫。对方显然没当回事,毕竟这世道本就泥泞,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直至一辆漆黑的雷诺轿车疾停在巷口。
随即“嘭——!”的一声。
枪口向上流出袅袅白烟,随风逸散。
薛璟渊大步上前,眼神上下扫视着她身躯,金框眼镜下,他目光灼灼活像是要将她骨骼灼穿。路景然默默抬手遮挡,她也不知该挡哪,毕竟天气不算炎热,里一层外一层的也没撕到哪儿去,犹豫着挡在胸前。他却已然将手伸至她脖颈前方一寸之处。
捂、错了?
她怔怔望着他,思量着要不换个地方挡着,他却停滞了动作,转身不再看,将肩一耸,褪去外衫披在她身前,提枪对着倒地之人的后脑又补了颗子弹。
她连忙避开视线,咬着舌尖强忍着腹中酸热之意。
薛璟渊补枪后回头再望路景然,见她正捂着脖颈,掌心离开时,染了点腥红血迹。
好在只是划破了些皮。
他紧抿的嘴角用力一扯,竟有股磨牙之意:
“小姐真是勇气可嘉,是想一步步走到闸北吗?”
曾从文告诉他,说是路家小姐有急事与他相商,一个时辰后会抵达商会大楼。他当时惊诧不已,整装待她,却从残阳日落等到夜幕漆黑也没等到人影,结果电话打过去一问,家中佣人说她早就出门了。
这下可将人吓得不轻,连忙开车一路寻一路找,眼都要瞅瞎了将才瞧见一个女人被掳进巷子,瞧那身影,他心中一个咯噔,快速驶来。
果不其然,还真是她!
路景然俨然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缓了半晌,才羞窘道:“厂里停业太久,那些人看人下碟,但凡卖给路家的菜都很贵,我还要存跑路钱,没钱坐车了。”
薛璟渊将她带上车,这回他成了司机,坐在前头听着她这般缘由,一时无言。
发动机低低作响,一路轻晃,路过夜场时霓虹灯五颜六色的光束映入车厢内,打在她蜷缩一侧的身体上,她垂眸,浓密睫毛遮掩了一切神色,仿若彩陶琉璃罩子里锁着的精致人偶,美则美矣,却不大有生气。
薛璟渊抬眸望了眼后视镜,喉结滚动道:
“小姐有什么急事一定要半夜来询我?”
“只是有个问题。”她微微坐正身体,置于衣衫下的指腹缓缓摩挲着这层柔滑面料,“你在为谁做事?”
他轻笑着,神色理所当然:“自然是国家。”
路景然抬眸望他:“我认真的,你之前为什么离家出走,十年间杳无音信,再见时你就成了商会副会长,这位置寻常人可坐不上。”
他走的很突然,她甚至觉着他或许本就是有身份的,只是借住路家,时机到了,便走了,毫不留情。
后视镜中他唇角笑意微微僵硬,路景然想看清,然而下一瞬他又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浅笑,仿佛戴了具清绝诡秘的人皮面具:
“小姐觉得我会告诉您?”
她长睫微颤,自嘲着弯了弯唇,敛下浮动眸光,随即舒懒懒将身后靠,恢复以往平静,嗓音轻如烟渺:
“你一定要逼我放弃长旅吗?”
“小姐严重了。”薛璟渊紧握方向盘,声儿却懒散道,“执着于长旅对小姐没有任何好处。”
“弃了它,我一无所有,就有好处了?”
“好处是不再处于众矢之的。”他幽幽叹息一声,劝慰道,“小姐也读过书,知晓怀壁之罪何其害人,又何苦将自身立于危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