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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院长

一日之计在于晨。

今朝无雾,夜里泛起的白露粼粼跳动,映着新城今日的欣欣向荣。

无论如何,白天是属于活人的时间,而清晨更属于儿童和少年。

冲淡所留在医院中的鬼气的,不只是朝阳和风水师们一夜的努力,还有医院附近的“年轻血液”。

有好些规模颇大的学校和孤儿院,在医院周边分布。

不,不能说是分布。而是学校、孤儿院和医院,本身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个系统,彼此之间只靠几个象征性的格栅作区分。

一个孩子,能从出生到工作再到死亡,于这个系统中走完其一生。

理论上讲。

孤儿院会有院长,学校里的各个学院也有,“院长”本不该是个稀罕的称呼,在此却为一人独属——

医院院长罗兰峰!

罗兰峰德高望重,桃李满天,接近知天命的年纪,却保养得极好,若不看他举手投足的气势,会分不清他究竟是青年还是中年。

罗兰峰又有个习惯,无论多忙,每周都会抽出时间,要么到学校里做做演讲,或者去孤儿院里给孩子们添上一碗早餐。

比如今天。

罗兰峰亲手递出了孤儿院中几个班的孩子们的早饭,让他手上沁入了面点的香气。

分发完成,罗院长与所有孩子同坐食堂。孩子们有的活泼,有的乖巧,有的嘴馋,在他下令开饭前便偷偷揪了点面团塞进嘴里。

罗兰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清清嗓子,拿起喇叭问:“孩子们,你们长大了都想做什么?”

“医生!”“医生!”“执行员!”“消防员!”“护士!”“工程师!”“医生!”“航天员!”“老师!”

童声稚嫩。

“好,回答是医生和护士的,中午可以多领一个鸡腿!”罗兰峰笑眯眯,下一瞬忽然把脸一板:

“回答其他的,今天去找老师多背一篇古诗!”

随即,欢呼与大叫嘈杂。边上的老师马上上前维持纪律,很快食堂只剩香喷喷的吞咽声。

此时。

有一身穿白大褂之人快步凑到罗兰峰身边,神色慌张的耳语:“院长,苏主任和他两个助手的尸体安排好了。”

“我可怜的学生,”罗兰峰点头,脸上还挂着如沐春风的和煦:“具体怎么说?”

“确是厉鬼所为!只找到身体,头……头都不见了!”

“苏主任的手机呢?”罗兰峰问。

“这里!”白大褂之人赶忙把那手机掏出,递给罗云峰后,急促不定:

“院长……三具尸体我都弄到手术室了……对外说是他们三人要进行一场相当复杂的紧急手术……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还有……”

他快喘不上气了。

“不急,不急,喝杯水,慢慢说。”罗兰峰递上了一个杯子,水中波纹不显,涟漪不惊。

来人满心欢喜的接过,手指在杯子上来回摩挲:

“还有……我也按您的吩咐,没有通知执行处,医院今天的一切也是照常运转……我……”

执行处是这个世界的执法机构整合到航天局之下后的统称。

“很好!”罗兰峰拍了拍他覆着白大褂的肩膀:“你做事没纰漏,我很高兴。可你穿着这身衣裳却这般仪态,我不喜欢。”

来人愣住,忽觉无比煎熬。低头发现自己白大褂已褶皱而染上污渍,抬头又觉得自己脸上垂着汗滴,头发也乱糟糟。

罗兰峰不紧不慢:“穿着白大褂,就代表你是一名医生!医生,要有定力!永远从容不迫,泰然自若!”

“否则,患者何以性命相托?在这么多孩子面前,你又何以为榜样?”

来人终于瞥到有孩子朝一直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强迫自己挺直腰杆:“是,院长,我知错了。”

“你最近要评副高了?”罗兰峰问。

“是,是的。”

“还是再沉淀几年罢!”

罗兰峰摆摆手,将来人挥走,和孩子们享用完了完整的餐点,才不紧不慢离开。

边走,边打开了苏主任的手机。

苏主任是自己的学生。

自己所有学生的手机都是自己帮他们制定的密码。

苏主任的通讯录简直像一个蛛网,联系着和器官生意相关的三教九流。

如今,苏主任身陨,那些三教九流没收到定时联络,早开始惶惶不安蠢蠢欲动,像连接他们的蛛网在风雨飘摇中快速残破。

直到罗兰峰接手。

和器官买卖有关的三教九流再次接到了清晰的任务,不安与惶惶顷刻消散,产业的车轮滚滚向前。

甚至比苏主任亲自操刀时更高效。

如同罗兰峰才是这张“蛛网”的原主,只是他在将器官生意的骨架搭好后,交给苏主任打理而已。

蛛网还有一个关键节点。

与其他人的联络只用短信便可解决,唯有一人需要亲自通话:

“梁道长,多的不用解释,我今天还需要你干活。”

“好啊,去手术室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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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

密闭,无菌,在手术结束前无关人员绝不会入内。

三具无头尸体安安静静躺在内里,无影灯照耀着这些躯体的每一分赘肉和疤痕。有医生在旁站,却无一人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罗兰峰到来。

外面的助手在最短时间内帮他完成了无菌化的所有步骤;内里的医生神经全部绷紧,发誓不露听一点细微的指令。

有一人已等待许久,他是唯一像老朋友一样的人:“罗院,你可真忙,想见你一次,当真需要莫大机缘呀。”

罗兰峰耸肩:“梁道长,别来无恙。我们之间不要常见可是你提的,平日联系,你靠你的徒子徒孙,我用我的学生苏主任。”

梁道长伸手想抓抓脑袋:“……我本是想让我的徒弟们多搭你们医院的线,你知道的,我这行吃饭就靠人脉。只望我走了,他们也能自力更生。”

正如这里只有一个院长般。

新城周遭,也只有他梁上真一个“道长”。

院长和道长间亦有高下。

梁上真梁道长,他和罗兰峰同年所生,甚至要年轻几个月。

可积年的风雨于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若是不说,常人会以为他是个充满活力的老人。

看着梁道长的动作。

罗兰峰忽然怒目圆瞪:“把你的手从你脑袋上拿开,在手术室就要遵守无菌规范!你来这里这么多次,白来了么?!”

梁上真顿住,终究没有挠上他的头。

罗兰峰声音中还有残火般的愠怒:“……好了,你既然在这,你的徒子徒孙有没有去追作乱的鬼修?”

“未曾,我让他们一切照旧,”梁道长手掐了个诀,是满脸的无辜:

“罗院你要求过,无论如何都不要惊动执行处。我们这些风水师但凡有什么集体动作,执行处都会神经紧绷,生怕我们又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古墓。”

这是谎言,他的弟子倾巢而出,去帮所有客户加固风水阵法了。

执行处便是这个世界的执法机构全部整合到航天局之下后的统称。

“古墓那事,我懒得说你,堂堂道长,去干盗墓的勾当,还没盗成!”罗兰峰挑了下眉头:

“算啦!平日城里出什么邪祟,你都几天睡不着,不将其查清不罢休。今次却如此冷静,想必你有几分把握了?”

“然也!”梁上真点头,回首凝视一具无头尸体:“我已查清那鬼修的身份,甚至与他驱使的鬼打了个照面——其中之一,竟是我种在您院前的那只!”

眼球鬼是梁上真种在医院门前的寿衣店当警铃的。

“警铃警铃,没作警报,只把我的宝贝学生杀掉,”罗兰峰嗤笑一声:

“我早说没必要的,弄这么复杂,装个电子摄像头不好?”

梁道长有些讪然:“……电子摄像头几乎拍不到邪祟入侵。”

“是邪祟的威胁大,还是有关部门上门检查的威胁大?”罗兰峰笑得意味深长:

“这新城的关系,我早已运作好,城内随便我们搞!我只怕外地的执行处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说着,罗院长神情一肃,意味深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活人远比死者重要!地位也好,威胁也罢,都是一样!”

“……我懂,我懂,我们做风水的,更多是安慰死者家属情绪,安抚死者本人的情况算少,”梁上真赶紧岔开话题:

“关于那个眼球鬼,我是把它的神智抹了的。它会杀苏主任,只是这姓晋的鬼修把它的思考能力给开光开了回来!”

“这个轮不到我管,”罗兰峰摇头:“身份,你知道那鬼修的身份了?”

梁道长自信想甩动拂尘,才想起身处手术室,才别扭的掐了个诀:

“就是个姓晋的临时保安,一个平日疯疯癫癫的糟老头!”

“他一直想接触玄学却不得其门,我的徒子徒孙都把他当个笑谈,真不知他得了什么机缘,竟一夜成了驾驭几个厉鬼的鬼修!”

罗兰峰不理梁道长的抱怨:“既已知对方的身份,那这事你何时能解决?”

梁上真正色,他没说晋老头其实已经落到了他手上:

“他是从我手上走脱了,但其行踪尽在掌握。只是鬼修总是手段奇诡,防不胜防。”

“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查查古籍,打印符纸,至多三五日,我定将晋术凤手上的厉鬼降服来见!”

罗兰峰咧嘴:“这么麻烦,要不我给你运作一把手枪得了,嘭的一声,简单高效!”

“院长您说过,不能惊扰行动处嘛,”梁上真当然听得出好赖话,只是讪笑:“我保证会尽快。”

“知道就好,不惊动执行处是底线,你只管把他手上的厉鬼拿下,其他的事不用你管。动静别搞大了,明白?”罗兰峰说。

“了然!”

二人对视一眼,为口罩覆盖年纪相仿,却迥然不同的面容上,各自的眼里闪着意味深长的光。

罗兰峰率先将目光收回,低头看着三具尸体,有些哀怨:“还有你今日的工作,可不能逃啦……我的学生,苦了你了。”

随即。

助手推来一个冷冻箱,箱子打开,白烟袅袅,如无形的舞者婀娜舞蹈。

箱内赫然是琳琅满目的人类器官、骨骼。器官像刚割下来一样还在粼粼跳动,骨骼晶莹中显现着满满的活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箱上品!

箱旁,另有一整箱白的发光的泥土。

梁上真神情肃穆,手指掐诀,脚踏七星步,来到苏主任的无头尸体前。

他的双手画了一个完美的圆,一手捞起一团白色泥土,一手在冷冻箱中拣出了数片所需的器官、骨骼。

然后,梁上真的双手于尸体脖颈的断口处狠狠一拍!器官、骨片与泥土合在一起,抟捏揉按!

其口中咒语念诵不绝。

泥土和器官的混合物仿佛有了生命,在蹦跳,在鼓动,好似自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傩步舞蹈,满是生命诞生之初的蛮荒味道。

蛮荒的舞步,或许最接近原初的“道”。

白土与器官的圆形混合物很快有了轮廓,有了五官,有了肤色,最终形成了一颗完整的头颅。

和苏主任生前一般无二。

然后。

苏主任的尸身忽然弹起,不可思议的摸着自己的脸,其眼里摄出惊人的光,看罗兰峰满是惊疑:“老……老师,你怎么在这?”

“没事,接着去工作吧。”罗院长只是摆手。

苏主任便活灵活现的走开,与他生前一般无二。

只是活灵活现。

他并没有真正复活,只是个会按生前记忆行动的活尸傀儡。

剩下两个助手也被如法炮制。

待做完了一切,梁上真甩甩手,忍着没擦去额角的汗:“善,善。罗院,咱还是按老价格算钱?”

“好说。”罗院点头。

“我有一事一直不明,”梁上真看着罗兰峰的眼:

“您无数次让我用此神通,去给将死之人制作器官,又或给已死之尸延续活着的迹象。”

“可我这神通脱胎于尸魃术法,做出的泥土器官,一旦种入人体,那患者必会顷刻死亡,在外活动的,也仅仅是像那苏主任的空壳而已。”

“您明知如此,为何……”

罗兰峰轻笑:“医者,仁心也。世人总说医生见惯了生死,会变得麻木。或许罢!可我在面对病人一家的生离死别时,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而医术总有疆界,有时我倾尽全力,也仅能做到让患者苟延残喘的性命再延续一瞬而已,甚至让病人下床走动都做不到!”

“无法让病人下床走动,看着他身上慢慢插满管子,最后被折磨到连殡仪馆的化妆师都掩盖不住尸体的枯槁,这样真的算好?”

罗院的目光灼灼:

“可你的神通不一样!纵然会提前结束患者的生命,纵然会让他们变成只会遵循生时记忆活动的傀儡,却能让他们像常人差不多一样的,再活动一段时日!”

“梁道长,你说,人是为什么而活?尤其是生命尽头,油尽灯枯,连家人都为自己的虚弱习以为常时?”

“生命的尽头,人最后的意义,不就是让家人能更放心,更坦然,也更轻松的接受自己死亡的事情么。”

罗兰峰眯眼,似陷入追忆:

“我仍记得我外公去世那天,他在ICU,医生中途出来了一次,说我外公的血压有回升的迹象,那时我有多欣喜,像抓住了根多牢靠的救命稻草。”

“可几分钟后,医生又出来,只对我摇了摇头。哈哈,情绪的大起大落,无外乎是。”

“我现在学了很多,早知道了外公那回升了一瞬的血压,可能仅仅是回光返照,他其实在血压回升之前已经算是去世了。”

梁上真低头:“节哀。”

罗兰峰摇头:“节哀?节不了啦!”

“我现在的知识告诉了我,外公回升了一瞬的血压只是无意义的机械读数。可我自己知晓,那一瞬间的欢欣鼓舞对我来说绝非虚假!”

“如此,在今天,你的神通能给患者的家属做的,绝不仅仅是血压读数一瞬的提升,而是能实实在在给他们一家最后的幸福!”

“活人远比死者重要!”

“患者家属的幸福,也远比油尽灯枯之人最后一点注定结束的生命重要得多!”

“所以,哪怕你的神通需要尸体的材料碎片,哪怕你种下的器官会提前结束患者的生命,但那又如何?”

“被你神通拉起的只是会根据患者记忆活动的傀儡,却也足够与其家人补足未竟的遗憾。”

“患者家属能对患者好像痊愈了般感到欣喜,能看着患者再生龙活虎一段时间,能觉得患者像在梦中安详离世,而不是躺在病床上受尽折磨才是的话,”

“我便问心无愧!”

罗兰峰忍着没擦眼角:

“妈的,哈哈,我监控过脑电波,种了你神通的患者,反倒解脱得干脆。”

“可我外公……他被推出ICU前,医生肯定努力做过胸外按压,我都不敢回忆他被压断了几根肋骨,”

“他胸膛都被压塌了啊……”

梁上真愣愣:“福生无量天尊,我以为您偷……用尸体器官只是为了挣钱。”

“我的学生确实是,”罗兰峰耸肩:

“那又如何?驱动一门生意靠的从来不是理想,而是利润。我学生能靠这个赚钱,能把这门生意经营下去,我又何必过问太多。”

沉默。

梁道长只是在默默收拾今次施展术法的用具,又忽然打了个哆嗦:

“不对,不对。罗院,无论您的动机如何,您还是在妄改生死,会沾染不少因果,恐于您来世不利。”

“若您不嫌,我这有门独门秘法,至少能保您轮回无碍。”

谁知。

罗兰峰发出一阵豪迈大笑:“哈哈哈哈哈,老梁,我一直不知你这么滑稽。你一路走来,难道没看到那些学校,孤儿院,都遍布在我的医院附近?”

“孤儿好啊,小孩们都是狡黠又天真的。”

“可别小看了孩子们的观察力,作为孤儿的他们无依无靠,更是会察言观色。”

“只要大人把对孩子喜欢或厌恶的情感夸张地表现出来,让他们明确的感受到,他们就会去思考如何行动,才能让我这样的大人开心的。”

“所以,我就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从小灌输‘当医生好’的理念,”

“再往后,我更会加倍给他们灌输‘活人远比死者重要,还有长久生命的人的幸福,也远比油尽灯枯之人最后一点注定结束的生命重要得多’的思想!”

“到时候,我的道路注定会有人跟随。梁道长,你要小心啦,孩子们未来长远,说不定很快就能开发出不需要你的神通,也能践行我的道路的方法啦。”

“哈,哈哈,我会努力上进,”梁上真默然一瞬:

“罗院长,我们这行讲究业报相累,业报积累多了,会有报应,甚至人的外在都会有改变,您……真不怕么。”

罗兰峰摊手:“世人总怕报应,可究竟谁来报应我?天耶?地耶?又或是人德耶?”

“我没被雷劈,说明天地认可!至于人德?哈哈哈哈哈,医学伦理课有题,问‘夫妻来给胎儿做遗传检测,发现男方非生物学父亲,医生该如何处理’?”

“标准答案是‘只将信息告诉女方,因为告诉男方可能造成夫妻感情破裂和家庭不睦’!”

“或许吧,这么做确实可以把伤害降到最小。但这不也说,‘人德’本身就总在左右互搏,自相矛盾么?别在报应我前,它就跟自己先内讧上啦!”

走出手术室,罗兰峰把无菌手套脱下,捻捻手指,记得今早这手指沾染了一个小女孩的发香,同给她当早餐的面点的味道交织。

又记起这女孩发誓当医生的模样,他脸上有欣慰在流淌:

“我说了,活人远比死者重要。只要我的道路有我培养的孩子所继承,那我便是死了无从超脱,便是真有什么报应等我,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

梁上真走了。

“老师,姓梁的妖道没一句老实话,不好对付的,”

那活灵活现,只能依靠生前记忆活动的苏主任忽道:

“他不老实,明明有老师了,却还想攀航天局的关系,盗墓就是为了……”

罗兰峰叹息,摸了摸苏主任的头,尤记得他也是自己孤儿院里带出来的孩子:“知道,我知道。”

“但他的神通是我目前实现理想的最简方法,所以都一样的。”

苏主任全失了平日说话弯弯绕的情商,还不依不挠:“湘西赶尸,闽南扎纸,办法多得是。这些手艺,传承清晰,明码标价!何苦容忍心怀叵测的梁上真!”

罗兰峰摇头:“哈哈,我对比过的,这些都是‘术法’,效果还真不似梁上真的‘神通’好!”

“就像购买雕塑模型,一千块的模型能比一百块的精细许多,一万块的模型却只会比一千块的精细少许。但还是有许多人对这些微的提升趋之若鹜。”

“我也一样,只要逝者家人的幸福感能多逼真一点点,便是梁上真把他居心叵测的刀子戳我背上了,又有什么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