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黑雁飞高
“你敢质疑我？！”
赵琛的面目近乎扭曲，他作为灵雁城的主将，还从未受到如此轻慢，况且对方不过是关勇手底下区区一个七品校尉！
他眼里的怒火快要溢出来，李云生却恭敬道：
“将军，还请省些力气，我不过区区七品，不值得将军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和力气。”
他的话语说的十分真挚，但赵琛是个小心眼的，他认定这七品的穷小子一定是在嘲讽他，现在的真挚也不过是拿腔作势。
他冷笑道：“小子，我不管你在耍什么把戏，但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听你的。”
李云生朝他拱了拱手，道：“将军若是觉得在下有所欺瞒，尽可跟在我队伍后方，等铁浮屠被引开之后，将军再考虑是否动手。”
其余众将也纷纷表示，此计可以一试，再这么长久守下去，灵雁城定然撑不住多久。
赵琛缓缓松开手，摩挲着下巴，确实，这个提议于他而言是相对安全的，若是有诈，他可以提前退走，哪怕这群诱饵失败，他也可以安然离去。
毕竟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铁浮屠的手段也多少知道一二，他有信心从对方手里跑掉。
但要是能成，那自己就是大功一件，日后回了京城，仗着这么一件功劳，老爹帮自己打点关系也容易得多。
嘿，到时候高低得封个从四品的明威将军才行——
哪怕自己修为还不到四品。
赵琛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既孝且忠的好将军，那群低贱的士兵只需要遵守命令守城就好，而他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行，那就依你所言。”
“赵城！”
他喊来副将，命令道：“你先替本将守着，本将去去便回。”
“是！”
“将军！”
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喊道：“将军且慢！”
“若将军去时，戎狄再来攻城，我等如何应对？请将军再三思虑！”
赵琛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戎狄大军才退，岂会这么快就进攻？无复多言！”
……
星夜。
一支三百人的小队蒙着黑纱，悄悄从灵雁城西门飞驰离开，后面远远跟着一人一骑。
李义成驱马靠过来，低声道：“老大，咱们真的要去做这么危险的活？”
李云生沉声道：“这次戎狄恐怕是铁了心要拿下灵雁城，但灵雁城兵力不足，若不兵行险着，恐怕危在旦夕。”
李义成问道：“那其他城池的支援呢？我们走了十多天，他们还没到？”
李云生摇头：“不知，按理来说，其他城池的支援应该早在前两天就到了才对。”
“但城中并未看见他们的身影。”
他顿了顿，接着道：“虽如此，灵雁城终究要守，我们已经丢了交关，这剩下的一十三城但凡有一座失守，后方就是沃野千里的平原，戎狄可长驱直入，直达京城。”
“届时，大玄危矣，天下危矣。”
李义成嘟囔道：“别的我不管，但那个赵琛，对咱们姿态傲慢，尤其对老大你多有轻慢之处，你还这么恭敬的地跟他说话，换做是我，早就反了他娘的。”
李云生轻笑一声，眼底一闪而逝着压抑的怒火。
势比人强，对方是五品，还是守城主将，而自己只是个七品。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连李义成都险些没听清的程度。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草原上的雪化得很快，短短十多天过去，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已经见不到一点雪白，只剩一些尚存地表的泥泞，和着棕灰色的枯槁草根，与缀着零散星子的夜空相互映衬。
如今的草原依旧是极冷的，北风不断从耳畔刮过，几个时辰过去，队伍中修为较差的弟兄渐渐地有些吃不消。
李云生注意到这一点，当即勒住马匹，回头喊道：“就地扎营，先休整一晚，明日再启程！”
片刻后，正当队伍开始下马扎营，赵琛却直接横穿队伍，踩灭了许多还未燃烧起来的火堆，还险些踩到一些弟兄，闹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吁——”
马匹在距离李云生不到一尺之处昂首嘶鸣，也不知赵琛是在展示他优秀的马术，还是在给李云生一个下马威。
他并未下马，身体随着马匹的步伐轻轻摇晃，拿着马鞭，斜眼睨道：“为何要停下？”
面对扑面而来的风，李云生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拱手答道：“有些弟兄修为差了，扛不住寒风。”
“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
“哼。”
赵琛冷笑一声，这个下马威没能让对方跪地拜服，让他有些不爽。
他脑袋运动的方向与身体摇晃的方向相反，似乎这样更能显出他的优越，嗤笑道：
“你管那群废物作甚？跟不上是他们自己的事，若是耽误了行动，遭殃的可是整个大玄北方的百姓，让他们速速起来，我们星夜赶赴戎狄大营，将那巫师斩首！”
分明白天还在嚷嚷着，若城破，要一个个砍了士兵的脑袋，一副不拿人命当人命的姿态，这个时候却又拿大玄百姓来威胁了。
端的是一把道德绑架的好手！
“放你娘的屁！”
李义成一个没忍住骂了出来，指着赵琛道：“就特么你不把兵当兵，当牲口使唤，我们弟兄都是血里火里拼杀出来的，每个人的性命都宝贵的很！”
“李义成，住口！”
“放肆！”
两人同时开口，而赵琛却不止于口头上的纠缠，马鞭霍然抽出，响起一阵猛烈的音爆，鞭子直奔李义成脑袋而去。
李云生眼疾手快，赶在鞭子抽到李义成脸上之前，伸手一把抓住马鞭。
直到这时，李义成才将将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噔噔噔”地往后退去，险些摔在地上。
这一鞭子要是挨结实了，他这半颗脑袋估计都得丢。
赵琛费力扯了几下，李云生却不肯松手，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扯不动，不由大怒，
“放手！”
李云生这才松开鞭子，弯着腰，欠身道：“属下管教不力，是我之责，还请将军看在我面上，放他一马。”
“看你的面子？你算个什么狗屁？！”
赵琛几乎瞪圆了眼，他堂堂兵部尚书之子，当年也是进渊明学院进修过的人才，让他给这从边境来的毛头小子一个面子？
这说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
一念及此，赵琛再也忍不住怒火，拔出挎在马鞍上的朴刀，愤然朝李云生劈下。
“铛——”
斩马刀的刀刃与朴刀正面相撞，溅起一大阵火花。
而李云生甚至没用双手！
赵琛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心下不由大骇，自己刚才虽未用全力，但也绝非寻常七品武者能招架得住的。
这小子，有古怪！
李云生轻轻拨开他的刀，不紧不慢道：“将军还请收了刀罢，今日之事，你我只当没发生过。”
赵琛脸上阴晴变幻，最终咬了咬牙，往旁边的地上啐了一口，恶声道：“让他们快点歇，好早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