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滚出克
何素琴和陈秋纺回来的时候动作很轻，但张玉梅是个大嗓门，进门说第一句话刘年就醒了，躺床上迷瞪了一会才缓过神。
张玉梅见刘年睡眼惺忪，表情夸张道：“这是睡到这时候才醒？就你这么懒，以后怎么给你姥姥养老送终？”
以前张玉梅对刘年那叫一个和气，自从刘年辍学后，居然只经过两三次见面就完成了态度上的急转弯，圆润自如一点都不生硬，这方面倒也称得上天分十足。
刘年打了个哈欠，“这用不着你操心。”
张玉梅挤兑道：“好好好，既然这么大本事，那能不能先把借我家的十五块还我？”
说着还往前伸出了手。
她刚伸出手，马继业就蹬着自行车从门口进来。
立好自行车，一边打量院里的情形一边朝刘年走。
何素琴压下心里的情绪，露出笑脸道：“继业来了。”
马继业笑着点了点头，来到刘年身边。
张玉梅见来了人，已经把伸出的手收回去，所以马继业以为是大人们在说话，没刘年什么事。
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一张十块两张五块，十分惭愧道：“我爷爷那老头太拧，我跟他讲了昨天的事，就是不信，只给了这么多。”
其实只给了十五，那五块是他自己的私房钱。
刘年没客气，接过钱笑道：“这就不少了。”抽出十五递给张玉梅，“给，还你。”
张玉梅愣愣接过，她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刘年真能自己挣钱了？还挣了这么多？
给完钱，刘年冲张玉梅笑道：“你来的正好，中午我家炖鸡吃，就不留你了。”
身为晚辈，这么说话很不合适，但照他的脾气，就算是神仙不办人事，他都不会敬着，更何况一个没啥血缘关系的长辈。
张玉梅瞪了瞪眼，那张利索嘴皮子破天荒说不出话，臊眉耷眼的走了，一边走还在一边琢磨，刘年这是怎么挣的钱，能不能叫他带带我家那两个……
何素琴虽然生气，却还是跟在后头把张玉梅送出门，嘴里说着，“小年还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玉梅又在琢磨着沾刘年的光，态度圆润自如转变回来，笑呵呵道：“这说的什么话，我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吗，你快回去忙吧。”
她知道先前自己话说的过分，所以就算想沾刘年的光，这时候也不能提，先回去冷两天再说。
看她们走出门，马继业问道：“要债的？”
刘年点了点头。
马继业更加惭愧，人家里还欠着债，他爷爷那老顽固还昧了人家应得的那份，脸色更不自然，说道：“你放心，等我爷爷知道怎么回事后，我肯定叫他把该补的补上。”
他因为理亏，说起话声音不自觉就小了很多，陈秋纺虽然还在院子里，却听不清俩孩子在嘀咕啥。
其实陈秋纺也没听他们说话，她这时正抹着泪，心里有些感慨，小年长大了，小年长大了，这外孙子没白疼。
刘年道：“我可没跟你说客气话，二十真不少了，这事你也别再跟马爷爷提。”
他这是真心话，给这么多已经很知足，要是没马承运爷俩，他连这二十都挣不到。
不过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现在挣的钱够花就行，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本事练好，只要练好本事，还怕以后挣不到钱？
马继业道：“这哪行，我必须得跟他提，一天提一回！”
刘年想了想，说道：“不能提，否则他一看这么危险，以后还让咱自己出去干活吗？”
这么说主要是不想让马继业一直揪着这事不放，觉得以他们的关系，没必要，他要真着急用钱，马继业能不借他？
所以出去干活马承运跟不跟着他其实无所谓，按他意思跟着更好，毕竟马承运现在在他心里依然是位有大本事的高人，有他跟着更保险。
这话说到马继业心坎，一时左右为难。
刘年笑道：“行了，钱的事不着急，我家又不是揭不开锅。”
马继业也就不再多说，想着回去先把账记好，以后有机会再补上。
何素琴送完张玉梅回来，热络道：“继业，中午别走了，在我家吃，正好刘年拿回来的鸡炖一炖，我再去买点肉，炒几个菜。”
马继业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得回去给我爷爷做饭。”说着就往外走。
何素琴拉住他，“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你怎么又送钱过来了？上回借给我们足足五百，这个天大人情还没还，以后刘年再跟着去干活，千万不能再给他钱了，就当是报你们爷孙的恩，知道不？”
马继业不知道刘年瞒着家里昨晚的事，这时一听，觉得这家人真没话说，那五百都没用上，居然还当成是天大人情，昨晚刘年可是救了他的命！再大的人情也该还清了。
跟人家一比，他更觉无地自容，推起自行车落荒而逃，临出门时想起什么，回过头道：“刘年，你下午有事吗？”
刘年问道：“咋了？”
“要是没事，吃完饭我再来找你，一起去道观。”
刘年道：“那你就别走了，在我家吃，吃完咱就去。”
马继业头也不回出了门，“一会再来找你。”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大脸叫人请吃饭，要请也该他请。
马继业离开后，刘年才想起陆青鲤家的事没跟他说，不过转念一想，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等下午去道观正好先看看街上有没有消息。
下午刚过一点，马继业就又蹬着自行车来了。
两人骑一辆自行车去道观，刘年不会骑，只能马继业带他。
一路上刘年都在留意街上动静，现在才一点多，人们不会这么早下地，这季节也很少有睡午觉的，一般这时候，吃完了饭都会三五成群聚在门外，一边晒太阳一边闲聊。
可奇怪的是，今天街上竟看不到什么人。
这让刘年觉得，恐怕陆青鲤家真出了什么大事，人们都跑去看热闹了。
正要跟马继业说，一看已经离道观不远，又把话咽回肚里，想着反正在道观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等出来以后再说不迟。
自行车停在道观前，两人直接去了后院。
一进门，马修文又靠在椅子里晒太阳，吧嗒吧嗒抽着烟。
看见刘年，笑着打了个招呼，“来了？”目光又落在后面的马继业脸上，打量几眼说道：“这孩子看着有些眼熟，也是小榆村的？”
马继业跟他爷爷长得有几分像，他不知道马修文觉得眼熟是不是这个原因，但他知道自己是马承运孙子的事肯定瞒不住，因为他是来看人家藏书的，人家肯定要问清底细。
于是为显诚意，自报家门道：“爷爷好，我叫马继业，是马承运的孙子。”
马修文先是一愣，然后就激动了，噌一下从椅子里站起，伸手朝门口一指，话都说不利索了。
“滚出克！”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他依然清晰记得，当初马承运把他按在地上暴捶的画面。
那时他满眼绝望，真以为自己要阴沟里翻船，叫那狗东西给活活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