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波澜
那女童歪着脑袋,头上辫子一晃一晃,笑着叫道:“师兄师兄,你的剑又被师父弹飞啦!”口中说着,手还比划了个飞的动作。
程远胀红了脸道:“谁让你到这儿来偷看的?”
那女童咯咯一笑,道:“要你管!我就爱瞧你挨揍!”说完扮了个鬼脸。
岳不群摸了摸那女童脑袋,笑道:“珊儿不得胡闹。”
原来这女童正是岳灵珊,此时她虽才八岁,却生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灵动非常,透着几分狡黠,自是更像她娘多一些。
岳灵珊将小嘴一撅,道:“爹爹就知道偏袒师兄,哼!”
岳不群哑然失笑,他与宁中则性子都颇为温和,自然对岳灵珊自是十分宠爱,故而她脾气略显骄纵。
程远生性颇为戆直,当她无理取闹时二人常常相持不下,但因着又大她七岁,故而两人争吵之后,不久便又重归于好。
但程远终究早早就已拜入华山派,那时岳灵珊尚且还是婴儿,自小便抱着她四处玩耍,如今两人渐渐长大,感情直如亲兄妹一般。
岳不群宁中则虽无儿子,二人常常吵闹之下,也渐有儿女双全之感。
岳灵珊从树丛中钻了出来,拉着程远衣袖,神秘道:“师兄,快快随我来,方才我发现了只兔子!”
程远有些意动,却又拒绝道:“师父正指点我武艺,咱们稍后再说。”
岳灵珊急道:“不行,稍后兔子就跑了!”
岳不群摆了摆手,笑道:“去罢,远儿你这几路剑法已颇得其中三味,所缺者,唯临阵对敌经验耳。”
程远谢过师父,岳灵珊却早已等不及,硬拽着着程远的手,一溜烟跑掉了。
岳不群看着两人背影消失,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听到一个温润的女声,道:“师兄,你摇头做什么?”
扭头看去,却是一名少妇,作劲装打扮,身材颇为成熟,神情温婉中又带着几分娇俏。
正是自山下返回的宁中则。
岳不群见四下无人,上前将宁中则揽在怀里,低头在她脸上浅浅啄了一口。
宁中则俏脸一红,轻轻推开岳不群,嗔道:“也不看看这是何处,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如此孟浪,别让孩子们瞧见了。对了,远儿珊儿他们呢?”
岳不群嘿嘿一笑,道:“方才还都在,珊儿说是寻到了一只兔子,硬拉着远儿捉去了。”
宁中则笑道:“珊儿总是这般淘气,远儿平日里说不过她,你也不说管管你女儿。”
岳不群道:“孩子嘛,还是活泼些的好,远儿就是太过沉闷了。只希望他们别误了练功才好。”
宁中则失笑,没好气道:“远儿也就罢了,珊儿才多大,”
岳不群目露惆怅,轻轻叹息道:“师妹你这是有所不知,在有些地方,似珊儿这般大的孩童,夜里快到子时,方才堪堪将功课做完。”
宁中则惊道:“哪个门派竟如此严苛,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岳不群叹道:“是个名为‘小学’的门派。”
宁中则嗔道:“师兄又在胡言乱语了,从未听过这个门派。”
岳不群微微摇头,岔开话题道:“师妹辛苦,此次下山‘行侠仗义’,可有收获?”
宁中则一甩剑穗,挺胸傲然道:“些许毛贼,本女侠亲自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又蹙起眉来,疑惑道:“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江湖中近来似乎稍有异动。”
岳不群道:“你探得了什么消息么?”
宁中则摇了摇螓首,道:“并无确切消息,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又仿佛想起什么,道:“此次依然未能探听到那和尚或田伯光的消息,都怪我,上次未能认出他来。”
原来前几年,有一回宁中则下山办事,骑马路过一处院子之际,瞧见有个和尚抱着个仅几月大的婴儿,在门口晒太阳,心中觉得怪异,生怕那婴儿是偷抢而来,便问了两句。
哪知那和尚出口不逊,宁中则便与他打了起来,
没过得几招,那婴儿的母亲自河边洗了衣服回来,却是个尼姑,宁中则方才知是场误会,便气愤愤的骑马走了,还损失了一把剑。
回来与岳不群讲述那和尚的身材长相,岳不群便知晓正是那屠夫,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再仔细寻思,这岂不就是不戒和尚吗?
两人便立刻下山循着原路去找,结果却只在桌上看到了一张纸,上书“负心薄幸,好色无厌”八个字。
后来每有下山办事,两人便常常留意,却再无消息。
想到这里,岳不群叹道:“时也命也,远儿这仇,说不得要等他日后自己去报了。只是远儿极重感情,到时若是知道真相,他师傅师娘们竟死于他师兄田伯光刀下,对远儿未免太过残忍了。”
此时树丛中忽然一声轻响,岳不群二人齐齐转过头看去,却见一只兔子飞快钻入丛中,消失不见。
岳灵珊见好不容易才捉到的兔子跑掉,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几息后,刚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程远却恍若未闻,呆呆站在原地。
岳不群心中暗暗懊悔,方才只顾着回忆,未曾留意他二人何时归来。
宁中则看了岳不群一眼,颇有责怪之意。只得走向岳灵珊,同时示意岳不群去开导程远。
岳不群会意,来到程远身边,将手放在对方肩膀上,轻声道:“远儿,你......”
程远眼神有些空洞,喃喃道:“师父,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话是如此,心中已然信了九成,他自幼极为敬重岳不群二人,岳不群既然如此说,自然不会骗他。
况且这些年他渐渐长大,想起当年之事,常常觉得师兄田伯光哪里有些不对劲,只是始终不愿往那个方面去想,如今被岳不群无意说破,只得面对现实。
岳不群长叹一声,道:“为师也不愿这般,可事实的确如此,原想着你尚且年幼,便和你师娘暗地里替你寻找,待你大些,若仍是一无所获,再告诉你不迟。”
程远却不哭不闹,脸上亦看不出丝毫悲戚之色,只是耷拉下眼皮,看着地面,低声唤道:“师父......”
岳不群心头一紧,忙道:“远儿,你想说什么?”
程远缓缓抬起头,沉声道:“师父,我想求你一件事。”
岳不群道:“何事,你只管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