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凶狠】
庙祝长叹一声，沉默远比躁动来的让他胆颤心惊，一双双呆滞的眸子仿若利剑，一根又一根的扎在他的心上。
来庙前参与集会的都是最虔诚的信众。
哪怕是等到邪祟作乱，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会维持对于水神的信仰。
但是此时不同了，世代信仰水神的男子死在他们眼前，这无疑于在他们心底彻底的扎下了一颗钉子。
随着时间，这颗钉子可能被拔出，结疤。
也可能腐烂发臭，直至坏死。
庙祝捧起神笏，想要说些什么，但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无力了。
无力的放下神笏，
“锦年，你不该出手的……”
苍老的声音震颤着，灰白的胡子抖动，庙祝合上双目，不忍再看。
“邪魔外道，死有余辜！”
郑锦年袖袍一挥，目光扫过依旧跪在地上的信众，就如看着一群蚂蚁团簇在庙前一般，冷哼一声，重回庙后。
他是修行者，有翻山到海之能，一个信众，死了便死了，有哪里值得他记挂上心？
两道血水在水神面孔上垂下，香火氤氲，庙祝呆滞庙前……
庙中死寂。
姜云双脚抹油，便已经快速撤出了身形，沿着人群的空隙，迅速向家中撤去。
她虽然修为低，但是【殃水】带来的力量并不是虚的，她分明看见，水流还没有触及男子，男子胸膛便炸出血水，匍匐在地上。
修行者高居神庙多载，忘记了世俗事，生来高高在上，有着俯视人间的能力，却已看不懂人间疾苦。
太过高傲了啊。
姜云并没有收获到运数，男子的死亡与她并无的关系，行神的车撵与她撞上，只能说是命运的警示。
斗牛城必然要乱了。
此世的修行法并不是依靠灵气，而是取决于气运，王朝气运来自黎民，神庙气运来自信众。
今日设计水神庙之人无疑在绝水神庙众多修士的根！
水神庙乃大苍王朝敕封，行事之人所求，绝不仅仅只是瓜分水神庙的信众。
窥一叶落，知天下秋。
皇朝独享世间万载气运，终究会有人心生不平，
万载鼎盛王朝，远不及所听来的那般冠冕堂皇。
水德之地都是这般，那若凶恶险地只会更乱。
对于斗牛城生活的居民可能来说没什么，不过是偶遇了邪祟，死了几个人，若是水神庙支楞起来，过了今天将搞事的人一一弄死，对于信众而言，今日的事情不过一场稍显血腥的事故。
但她不认为水神庙能够将此事毫无风波的平息，今日桩桩件件，算计的颇为巧妙，若不是【阴姹】指引她装见行神的车辇……
天高云阔，风清气爽，
姜云低垂着脑袋，突然笑了，斗牛城将乱，于她未必不是机会！
她来此世不是当善人的。
若穿越一世，再寂寂寥寥，枯此余生，便也太过无趣了些。
修行，长生，无拘。
求天地逍遥快活，求万事顺遂己意。
斗牛城越乱，越适合她发挥，修行确实不能速成，但是挂能！
她受前世的影响太深了，做事总喜欢权衡利弊，万事以保全自己为上，想要干什么还要去找理由……
太傻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竟然还要给那些踏在脚底的骨头寻个说法，讲个道理？
姜云思索着，目光落在了从获得之后便未曾动过命格，心念一动，运数成柱减少。
一个灰白无色的命格逐渐趋向完整。
【凶狠（白），凡命，不足赘。】
片刻后，她昂起低垂的脑袋，目光看向皎皎星空，
若是弄个千八百柱气运，这斗牛城，未必不能姓姜。
姜云盘膝坐着，墨发随风舞动，双眸明亮，念头前所未有的通达。
……
树叶郁葱，麻雀叽叽喳喳叫着，行人在巷前匆匆而过。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今天是税官收居住的税的日子，姜云没有迟疑，在石台上跳下身子，小步赶到门前，打开了门。
来的还是前些年的两个税官，高一点的姓刘，贪财，矮一点的姓张，好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六抻着脖子，往院子扫了一圈，质问道：“你家里怎么天天关门，不会在家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姜云笑着应对，“我自己独居，总要安稳一点的。”
“收税，收税。”刘六将手中账本摊开，一笔接着一笔的勾画，“官府昨天下午下了新的告示，城中显秽，又有妖人作乱，固要加收一笔平乱税，还是老规矩，你自己住得面积大，多加的三十文，共计三贯七百二十文，受累，拿四贯整。”
头一次，头一次见到向上取整的啊。
姜云昂起头，“怎么突然加收一笔平乱税，这让我上哪里整去？”
张时眼珠子一瞪，满目凶光，正要呵斥，一张若桃柳的面容直直的撞到了他的眼中，不由得片刻失神。
贝齿整洁，笑容明媚，眼波若秋水，此时正泛着涟漪。
去年来的时候姜云尚小，青涩未褪，今天一看，只觉得曾经的自己花了眼，不识人间绝色。
随即，张时眼中神色变了，隐隐吞咽了口水，目光中绽出欲火，直勾勾的盯着姜云，双眼扫视过姜云的身体，由上到下，似要看个通透。
张时的目光，令姜云很不喜，高傲，轻慢，赤裸的欲望不加掩饰，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般。
此时随着欲火灼烧，浑浊眼眸中倒映出的只是一个随手可以拿捏的物品，随意摆弄的物件。
“会组建平秽队，白日巡逻，夜间镇守，你现在交的是钱，未来保的是命！”刘六轻哼了一声，撇了张时一眼，神色不悦，接下了话题，“若是不想交也没关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别怨恨官家，另外你的加税必须要收的，一个小娃住这么大的地方，不知道能护多少人的安稳！”
“知道了，知道了。”
水神庙是官府敕封，官府此时组建平秽队未必没有帮助水神庙遮掩劫难的意思，若是将事态安稳按下，说不得水神庙声威能更上一层。
“我去拿钱。”
姜云转过身形，缓步进了屋子，出来的时候，便见张时已经进了院子，四处张望院子的陈设，等到姜云出了房间，便连忙将目光锁在姜云身上，嘿嘿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