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石灰虽好，人前慎用
船舱深处，幽暗阴森。
一个破烂的酒桶堆放在墙脚，癞头甄靠在上面，一头癞子十分醒目。
原本一脸凶恶相的癞头甄，此刻却像个拔光毛的鸭子般，神色恹恹，眼眶里的淤青更是令人发笑。
尤其他的一条手臂耷拉着，软绵绵的，好像里面的骨头全碎了。
“该死的，这沈半城的小老婆也太厉害了，被分尸还这么凶……嘶，我的腰子……”
癞头甄用仅剩的一只手捂着腰腹，龇牙咧嘴，但他意识到什么，马上又咬牙忍了下来。
那眼珠子还没找到，不知藏在什么角落。
要是动静太大引过来，他现在的状态可没办法应付。
“这里应该安全吧。”
癞头甄叹了口气，这次回家非得去几个小妾房里轮流喝一遍奶补补。
“那不一定。”
酒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癞头甄心脏骤停。
接着，他就看到一道人影身形灵活的接近。
在黑暗中仿若无物，甚至，那人唇口微颌，隐约间还有一个‘葬’字递来。
然后，他便看见了此生从未见过的诡异一幕。
用木板紧实铺成的船舱顶部，忽然有一道道涟漪散开。
就像平静的湖面滴落了水滴一般。
涟漪中，还有一块漆黑的棺材板从天而降。
嘭！
这块足有数尺大小的黑色棺材板，重重砸落在癞头甄面前，压断无数木板，碎屑四扬。
但这还没结束。
涟漪中，蓦地又有三块黑色棺材板陆续在他四周落下。
嘭！嘭！嘭！
这四块黑色棺木呈合围之势将癞头甄困在其中，这时他也察觉到了不妙，拖着重伤之躯，就想倒退出去。
但，旁边的宋季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伸手在胸前捏个手诀，顿时，就见这四块棺木间有一股气息相连，然后便瞬间合拢在一起将癞头甄装在里面，并形成了一口完整的黑棺竖立在船舱内。
而黑棺将癞头甄整个躯体都束缚在其中后，就要带着他缓缓的朝地面沉陷下去。
直至整个黑棺都沉陷到地底之后，这片船舱中便再也没了癞头甄的踪迹。
就……这么简单？
只略微出手，平日在下人面前作威作福的癞头甄，就倒下了？
按理说，这种大反派，不是应该大战一场。
然后，再来句莫欺少年穷，报仇不晚之类的……
很多准备，他都还没用上呢。
宋季有些不敢相信。
而且意外的是，掌握烛目法后，自己视力大增，在这阴暗的船舱里不受丝毫影响。
就像白日行走一般，很容易就找到了躲藏的癞头甄。
宋季眼中闪着异色，收起一把短刀，又收起石灰。
这些通通没用到。
其实，在听到癞头甄受了重伤后，宋季就下定决心要解决此事。
否则等此人好起来，定会再次找上自己。
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人不犯我静如水，人若犯我浪滔天。
……
望着空荡荡的船舱角落，宋季在旁边还发现了一个袋子。
巴掌大小，很像锦囊，他轻轻一抖就有几样东西掉了出来。
银子没有。
但，有银票。
还有一个小绿瓶。
宋季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清香入鼻。
是镖师才能用的补食丸。
宋季大喜，他曾在镖局药房见过这东西。
癞头甄平日鱼肉下人，背负骂名，临死却给自己留了一笔。
好人呀。
但这时宋季也来不及细点，城南码头太邪门了，要赶快出去。
他将旁边几个酒桶和渔网散乱在地面，癞头甄存在的痕迹彻底消失。
这样，哪怕有人发觉不妥，也不会有任何证据。
至此，宋季才头也不回的离去。
……
宋季再次回到人群中时，阿秀有些不满。
“撒个尿这么久，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病人。”
“我量大。”
宋季理所应当道。
阿秀：“……”
“是那颗眼珠子。”
突然，前面有人惶恐道。
只见在一头死猪头上，一颗眼珠子滚来滚去，惨白如纸。
众人心头大骇，也太倒霉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猛地撞了进来，一巴掌将它拍在墙壁上。
是颜崇。
“你们没事吧？”
颜崇此时形象大变，原本高大的身材此刻更加高大。
拔高丈余。
双臂筋肉隆起，挥动间‘呼呼’鼓动，煞气滚滚，宛如妖魔。
只是他刚才那下威力太大，形成的气浪如狂风扫落叶一般。
也导致原本没事的下人，在他到来后，纷纷人仰马翻。
宋季嘴角一抽，颜崇也尴尬得连忙转移视线，挥动双臂再次将眼珠子拍得深深嵌进了墙里。
只是，此物并没有彻底死去，甚至还发出了刺耳的怪笑声。
颜崇冷哼一声，又是几巴掌拍出。
那眼珠子终于没了声息，像是已经被彻底抹杀。
可就在颜崇放松时，它又突然立了起来，拼命朝最近的宋季扑去，好像要钻进他脑子里。
“好狡猾的东西，竟会装死……”
颜崇速度更快，似乎早就料到对方有这一招。
他双手齐出，对着眼珠子猛劈。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眼珠子就成了一滩烂泥。
至此，彻底死去。
“真晦气……”
颜崇狠狠啐了一口。
他瞟了一眼地面的烂泥，又大有深意的看了宋季一眼。
但见宋季像吓傻了一般，举着双手捂着脑袋，好半天都没有放下来，便也不在多做理会。
只是，他没有发现宋季垂着的眸光，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青鱼烂眼：寿岁九十七年，可赊阴寿九年】
又是赊寿。
有什么用？
……
宋季等人再次回到镖局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不过夜间遇到的事，一波接着一波。
众人都被弄得心神疲惫，这时匆匆作别后，都忙着回去休息了。
阿秀的伤势需要慢养。
宋季将他送到屋子里后，才回到自己住处。
房间里。
宋季枯坐了一阵后，忽然摸出从癞头甄那里得到的银票和补食丸。
但，他只扫了一眼，就统统藏到床脚的地砖里。
补食丸他虽听过，可并不知道如何炼化。
至于银票，癞头甄狡猾得很，宋季不敢保证他在银票上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就算要用，也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在渔船里时，那两颗眼珠子好像都盯上了我……”
宋季眉头轻皱，对此感到很奇怪。
难道是掌握了烛目法的原因？
不过，颜崇应该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他当时装愣，对方并没有太过注意到他。
胡思乱想了一阵，宋季忽然又摸出了一本小册子，并用炭笔迅速记录着什么。
“九月二十八日，晴。
这两日没有做梦，睡在棺材里是否可以治疗，还需要验证。
黑狗血晒干研磨成粉，再取适量石灰调和，可对那些‘脏东西’造成额外伤害。
另外，对自己有威胁之事，只要有机会，亦要果断出手，不能丝毫犹豫，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否则悔之晚矣，切记，切记。”
宋季捧着册子，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附注：石灰虽好用，但被熟人看到，难免笑话……人前慎用。”
写罢，宋季这才满意的收起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