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狼母的小点心
在令人心悸的沉寂之时,
米达尔达议员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几个家族侍女立刻迈着灵巧的步伐上前,避开了雕塑一般的士兵,开始做着自己的准备工作,
侍女穿着白色女袍,把手中价比千金的波罗夫红毯铺在码头之上,又把花篮里亲手采撷的各种花瓣高高抛洒,铺就出一条鲜花之路。
待到花瓣迎风卷向大海之际,仿佛雕塑一般的战团士兵忽然将右拳重重锤在左胸前,发出骇人的声势,吓得侍女和不少执法官双腿一软,好不容易才站稳身体。
等到回过神来,一个宛如铁塔一般强壮的黑人女子已经出现在了金属船板之上,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上了码头,
黑人女子的脸上戴着熔金黄铜所铸就的半脸面具,身上独一无二的重铠弥漫着洗不净的血腥味,身后的血色披风在陡然湍急的烈风中铮铮作响。
女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典型的诺克萨斯汉子,
男人浓眉大眼,脸含煞气,手持一杆看上去就沉重无比的铸铁枪戟,茂密的胡须仿佛钢针一般根根直立,在视觉上充满了攻击性,令人望而生畏。
作为贴身武卫的男人比女人还要高出两个头,仿佛是传闻中的巨人一般,男人的板甲靴每走一步都把皮尔特沃夫人引以为傲的码头石质案板压的吱吱作响。
在男人身后,最后一个走下船的则是一个黑人小姑娘,五官标致,看上去却没什么精神。
在众人的注视中,黑人小姑娘一直低垂着头,外在表现十分的失礼。
摸了摸女儿依罗拉的小脑袋,待到安抚过有些恐惧的女儿,米达尔达议员就主动上前,恭顺谦卑地低下头。
“将军。”
冷漠地审视着主动低头臣服的米达尔达旁系家臣,直到旁系家臣开始不安的时候,安蓓萨才摘下了令人胆寒的半脸面具,
女人嘴角上翘,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拍了拍米达尔达议员的肩膀。
“塞尔玛,我让你来这里管账可不是让你这么管的,
以后记得别撒花瓣,有这撒花瓣的钱不如给我找几个奶油小生,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哪怕是把花瓣用在我的浴池里也比被无趣的海风吹走要强。”
无言的压力瞬间消失,塞尔玛·米达尔达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塞尔玛记住了。”
跟家臣说过了话,安蓓萨又看向不远处对自己面露恐惧之色的褐发小女孩,招了招手,小女孩就蹒跚着走过来。
“将,将军。”
小女孩颤巍巍的向安蓓萨问好,听到了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一直低着头的黑人小女孩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今后会辅佐自己掌控皮尔特沃夫的家臣。
不太满意小女孩的懦弱,安蓓萨淡淡道。
“这是你的孩子依罗拉?都长这么大了,却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将军,是我的失责,没能教育好依罗拉,依罗拉她天资聪颖,却没有经历过多少磨难。”
安蓓萨偏过头,冷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梅尔,
她当着家臣的面如此说,又何尝不是在敲打她自己这个不成气候的女儿。
注意到母亲冷漠的目光,梅尔再次低下头,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多说什么。
安蓓萨摇摇头。
“罢了,在这都是软骨头的地方也培养不出什么像样的人物,能算得清账就够用了。”
“将军,请允许我为您介绍……”
塞尔玛正要为安蓓萨介绍自己的幕僚团和皮尔特沃夫执法官的警长格雷森,话刚开始说就被安蓓萨所打断。
“这一路走来我的人都没好好吃过东西,有什么话放在饭桌上说。”
“……是,将军,我已经为您和您的部下安排了一场接风宴。”
“带路吧。”
“遵命。”
目送诺克萨斯的女将军和一众亲卫队的士兵跟着米达尔达议员离开,
执法官警长格雷森对执法官们摆了摆手,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执法官们收好毛瑟步枪,灰溜溜地撤出了港口,
亲眼见证过诺克萨斯士兵的强悍,执法官们很难再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为了保护诺克萨斯的外宾才在港口执勤。
对于格雷森来说也足够耻辱
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亲自来码头上迎接,竟是连跟女将军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被人家全程无视,仿佛是一个无关急要的路人。
最大的问题是,
米达尔达的狼母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她却很难因此而怀恨在心,
仿佛那个黑人女人就应该如此霸道。
又或许,是她感受到了来自于生命层面的威胁。
当然了,既然对方不重视她,那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惹不起,她总躲得起。
等到米达尔达议员和外宾都已经离开,跟随在米达尔达议员身后的幕僚才姗姗来迟做出邀请。
“格雷森警长,家主邀请您一同前往米达尔达庄园赴宴……”
格雷森严肃地摇摇头。
“替我向米达尔达议员转达歉意,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去了……收队!”
见格雷森说走就走,议员的幕僚只能尴尬地回去报信。
蓝晶河地区,米达尔达庄园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宴会,
各种价格不菲的美食与珍馐被庄园侍者摆上华丽的长桌,原本该伴着乐符声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却坐满了面容肃穆的诺克萨斯士兵,吓得身经百战的乐师都有些跑调,最后只能胆颤心惊地退下,免得冒犯了贵客。
狼母亲卫队的成员都沉着一张脸,像是跟眼前的食物有深仇大恨一样,默不作声地用令人恐惧的方式消灭着餐桌上的食物。
庄园厨房的四个大厨和十二个小厨已经在火灶旁忙的满头大汗,端大锅的手都有些抽筋了,前来端盘子取餐的庄园侍者却越来越多。
“诺克萨斯人怎么这么能吃?”
“嘘!敢这么说诺克萨斯人,你不要命了?”
宴会上,鸠占鹊巢,坐于主位的安蓓萨大刀阔斧地咀嚼着一根大鸡腿,身旁站着面容清秀,气质阴柔,带着白手套的男侍者,
男侍者的主要任务是试毒,每一种食物在安蓓萨进食之前都要试吃一遍,
次要任务是服侍,尽己所能地充当女人进餐期间的奶油甜点。
时而为女人倒上红酒,时而为女人端来餐盘,用餐刀优雅而温柔地处理好食物,
在必要的时候,男侍者也会像是小狗一般压低身段,用洁白的餐巾擦去女人手指上的油腻,亦或是贴心地为女人拭去嘴角边的残渣。
坐在安蓓萨下首的位置,塞尔玛基本没吃什么东西,
从幕僚的口中得到了格雷森没有来赴宴的消息,塞尔玛就更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了,
米达尔达议员仿佛仆人一样小心地来到安蓓萨的身边,不敢让自己的委屈表达出来,
女议员尽可能地压低声音。
“将军,执法官的警长格雷森还有公务在身,恐怕不能来赴宴。”
闻言,安蓓萨淡淡一笑,随口把嘴里的鸡骨头吐到‘骸骨如山’的桌子上。
“看来这软骨头报团的地方还有些硬茬子,是个有骨气的。”
话虽如此,安蓓萨却没了下文,显然是并不准备继续邀请执法官警长赴宴。
塞尔玛只得解释一句。
“将军有所不知,目前菲罗斯家族正试图拉拢警长格雷森,我也私下里接触过格雷森,她还并未彻底站在菲罗斯家族那边。”
“所以你准备借助这场宴会拉拢格雷森,我却没有给格雷森什么好脸色,坏了你的计划。”
塞尔玛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血。
安蓓萨一把推开正腆着脸凑过来要给自己擦嘴的奶油甜点,在奶油甜点摔了个底朝天的时候,拉着塞尔玛的手让女议员强行坐在自己的身旁。
“是我把你安排在皮尔特沃夫的,你这么怕我,是做了什么背叛我的事情?
不要怕,说出来,只要不严重,我会留你的女儿一命。”
女议员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将,将军,塞尔玛一直以来都矜矜业业地为您打理皮尔特沃夫的家族产业,又怎么敢背叛您?
塞尔玛只是担心……担心……”
“担心我会带走你的女儿作为人质,让你们母女分开,免得让你没办法全心全意辅佐梅尔,
毕竟按照皮尔特沃夫人的规定,继承米达尔达议员位置的应该是你的女儿依罗拉才对。”
塞尔玛苦着脸没有说话。
安蓓萨轻吐一口气。
“我对忠诚的家臣向来都礼遇有加,既然你是忠诚的,我肯定不会让你们母女经历生离死别,或许你我之间长时间的别离让你忘记了这一点,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懦弱,
记住,下一次不要再露出这副令人作呕的蠢表情,不然我会认为你是背叛了我,
你知道我会怎么对待背叛者。”
“明白。”
敲打了一番塞尔玛,安蓓萨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依罗拉和梅尔是同龄人,她们会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对吗?”
与刚才的失态相比,此刻的塞尔玛反倒是镇静了许多。
“将军,依罗拉将会成为梅尔小姐最忠心的仆人与侍从,而我将会确保梅尔小姐成为下一任米达尔达议员。”
“嗯。”
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安蓓萨瞥了一眼正偷偷看向自己的女儿,待到女儿缩回黯然的目光,女人就随口道。
“你有所不知,
如今洛克隆德族地的动乱尚未安定,几大眼高手低的家族旁支打的不可开交,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帮蠢货对族人动刀子的时候,有不朽堡垒的大人物盯上了我们在皮尔特沃夫的蛋糕,想要撺掇达克威尔陛下从我们的手上分一杯羹。”
女人的脸上浮现出残酷的笑意。
“若不是我的战团刚刚立下战功,恐怕这次来这边的就不是我们米达尔达家族的舰船了,
某些人觉得一场内乱就能让米达尔达倒下,他们太不自量力了一些,却也有能力让毫无准备的我们伤筋动骨,且那些早该死去的老鬣狗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想必在我离开后不久,皮尔特沃夫和祖安会更加动荡不安。”
说到这里,安蓓萨的话语中充满了肃杀之意。
“达克威尔陛下正在筹备对东方大陆的入侵计划,
就在半年之前,战争石匠已经探明了前往斐洛尔的安全航线,完美地进行了两次循环往复的跨大陆航行,
只等军备与战团集结完毕,最迟三年之后,十六支帝国先锋战团将会开赴神秘的东方大陆,为艾欧尼亚人带去鲜血与死亡的荣耀,
这次的战争军备有两成的物资需要皮尔特沃夫来提供,
帝国开出的价格不会更高,物资标准和时间却会更加苛刻,
这是对我们米达尔达家族的考验,也是对皮尔特沃夫人的考验,
因着这一点,我们的敌人将会派出各种间谍扰乱皮尔特沃夫的生产秩序,
当然了,为了避免得罪达克威尔陛下,他们会尽其所能的乔装打扮,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
所以你们面对的是一群无所顾忌的诺克萨斯破坏分子。
当皮尔特沃夫的工厂没办法按时交付帝国的军备物资之时,
米达尔达家族将会遭受旧王庭派系的质疑,质疑一经开始就是各种挑战,这是我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眼看话题越来越吓人,一直俯伏在地的男侍者冷汗直冒,腿肚子哆嗦个不停,想要偷偷退下远远逃离米达尔达庄园,身后却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高两米三的巨人。
巨人手持一柄巨型枪戟,眼眸冰冷,杀气腾腾,
被巨人冷漠地扫了一眼,男侍者就再也没了挪动身体的力气,俯身在地,不断地对盘膝而坐的女将军磕头,祈求女人能留自己一命。
口干舌燥的女将军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冷漠地喝了一杯男侍者倒的红酒,略有些不满地砸吧了一下不太纯正的黑荆棘酒庄生产的葡萄酒。
在女人放下酒杯之时,塞尔玛堪堪把安蓓萨所说的话尽数记在心里,低声问道。
“将军,我该如何完成您赋予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