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匕现
说到底，她还是太信任钟洋了。偏偏又是钟洋，选择在她最信任的时候反水。
漫天漫地的红色先从眼角处泛开，大乔凭着本能往前一扑，随后长刀往背上一架。“叮”的一响，一串金属摩擦声从上往下一直磨到刀尖，刮得人牙根酸软。她蹲在黑猫面前。身后的红色知难而退，来时如水漫金山，退时如山洪走穴。
猫笑得露齿，在大乔的注视下侧让两寸，表示不想参战。
大乔抿紧嘴，抽回长刀转身一看，愣了。
红衣女鬼站在身后，钟洋却不见了踪影。
“什么鬼？”
“红衣厉鬼啊。”黑猫好心提醒她。
大乔控住刀，免得手滑把旁边黑猫头削个地中海。三足鼎立，她现在分不清孰是敌、孰是友。该是敌人的现在好心给她搭把手，该是友人的……草，人都不见了，换个角色登场。还能不能玩？
“你是谁？钟洋呢？”
红衣女鬼穿着民国时期的红嫁衣，画着艳媚不俗的红妆。两条血红的眼线自眼角往上勾带，衬得一双狐狸眼似水底深渊般吸魂摄魄。她挽着新妇发髻，一根闪闪发亮的赤金梅花簪插在云鬓之中。芙蓉醉颊嫣红生嫩、唇红如血。不管在民国还是现代，端端正正站出来都是一等一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只是美女的气质有些邪门。略一抬眼的霎那，眼中狠戾之色尽现。
大乔心中一凛。内内个熊，这女人实力位阶也在她之上。一鬼一猫，起码都是天君。她悄悄张开灵识窥探，黑猫还是黑猫，周身一点光锐都没有，不象广覆天尊气息内敛还有强光如尖锥般刺穿表面，根本不让大乔看出端倪。女鬼就不同了，感觉到大乔放出灵识，她一身红光瞬间大炽，红芒如饿鬼般扑上来张口就咬。吓得大乔连忙收回灵识，再不敢试探她的位阶。
“左三开步。”黑猫突然说。
“啥？”大乔还在平缓心情，压根听不懂猫言玄语。不等她明白，对面一道红光似长枪利刃，劈头盖脸罩下。十年夜行者可不是白干活，趋利避害已经成了大乔的本能。她紧急含胸收腹扁脸，硬把自己压成一根扁竹担才堪堪避过去。等体态恢复后再往对面一看——嗬！好家伙！女鬼以手化刀，指甲长得象虬须树根。一击不中，十根手指正慢慢地往回缩。大乔菊花莫名一紧。
黑猫哧哧地笑，尾巴甩得好欢乐。“叫你往左边走三步你不走，怎么样？差点被削平的滋味好不好受？”
往左边走三步能够精简成“左三开步”吗？大乔内心咆哮：鬼都听不懂！
女鬼戒备地看向黑猫，嗲嗲地问：“小猫咪，你和她是一伙的吗？”
“不！”
“不是！”
一妖一猫异口同声。
女鬼放下心，朝大乔娇笑：“太好了。本宫先拿下你再慢作打算。”
听她自称本宫，大乔心一跳。和人类不同，能自称“本宫”、“本座”的都是有些能耐但一杯水还未全满的角色。说他们实力只有半杯水吧，打起来真要命；说他们厉害吧，拼一拼或许还能在他们手上赚一线生机。象广覆天尊同等阶的人，平易近人的时候都随主流自称“我”，傲气起来就说“本尊”。灵界基础法则“上位者无条件压制下位者”在称呼上都能限制众生，本能勾起众生对自身产生一个正确定义。当然，自谦例外。
“开打之前，你都不会自我介绍一番吗，天君？”大乔抱怨。
女鬼刚刚想吞她的灵识，一方面是想伤她神魂，一方面确实是饿了想吃东西，更重要是想隐瞒自己的实力。现在被一语道破，女鬼反而没了心理障碍。，咯咯娇笑：“本宫么……本宫徐氏，闺名静姝。封在此地已经有一百八十年。”
大乔心想：鬼就是鬼，修炼再久大脑也补不全——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老是自诩本宫本宫，一下就被人套出话来了。她顺着女鬼的话长长哦了声，仍然放心不下地追问：“钟洋呢？你把钟洋弄哪去了？”在弄死这女鬼之前她好歹要知道钟洋的去处。
黑猫在隔壁又哧的一笑。自从它不再伪装自己是只流浪猫之后，不屑和鄙视也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大乔反而怀念那一声小小的鼻孔喷气声，比它现在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好多了。至少不会让她有削它脑袋剁它尾巴的冲动。
“钟洋？男鬼吗？”徐静姝闭目沉吟了一会。她不动，但艳红色的鬼影中渐渐透出一个青白色的人影。钟洋的脸叠在娇靥之下。
“小大人！”钟洋的鬼叫声尤其凄厉，刺得大乔心头微震，一口腥甜涌上喉口。须臾，钟洋的身影就被徐静姝一身红色覆盖得无影无踪。
大乔又惊又怒。“你把他吃了？”能保住意识，大概是吃了一半的关系。大乔暗暗揣度。
“吃？”徐静姝纤纤食指抵在殷红的唇边。“当然不能吃，他可是个好壳。吃了他，我到哪去弄个比他更好的伪装？”
大乔有听没懂，勉强压下心惊问：“所以？”
徐静姝狐媚子似地望着她。“我夺了他的鬼体。”
人死后生魂离体便是鬼魂。从根源上来说，鬼魂是虚物质，人的肉体是实物质。
物质分为两种：实物质可以被触碰看见和闻见；虚物质或许能被看见听见，却绝不会被实物质触摸到。实物质里通常会套入一个虚物质，或是多个虚物质；实虚相合才算是真正的完整；但虚物质却很难包裹一个实物质。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大千世界千奇百怪，没有眼见为识不代表无。无也是虚物质。
即使变成了鬼修，魂体也有别于肉体。就象电波，电波里包含着讯号，恰如魂体的主意识。但电波是壳吗？当然不是，讯号就是电波，电波就是讯号。两道电波（意识）能互相包容同时并存吗？当然不能，一山不容二虎，这是自古定律！至少这是大乔所理解的。不管徐静姝说得如何从容，她都露出惊骇莫名的表情，就连旁边的黑猫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都是闻所未闻，觉得徐静姝的说法是滑天下之大稽。
鬼夺舍鬼？开什么玩笑，你俩不都是虚的吗？虚的怎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