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盒
“尊敬的陆羽先生，恭喜您成功通过面试，欢迎您成为箱庭游戏大家庭的一员。接下来请在本周日（10月20日）前持相关文件到玉泉区城北上街291号办理入职程序……”
陆羽跨在共享单车上，凝视着短信，松了口气。
在认清现实、放弃独自开发游戏的梦想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份国内顶尖游戏大厂的游戏策划工作。
虽然工作内容可预见的辛苦，却也比过往饿肚子敲代码，整天只能吃泡面的生活要好的多。
隐约期待着截然不同的生活，陆羽把手机揣进兜里，右脚重新踩上踏板。
傍晚时分的广城很美，马路上车来车往，铮亮车身映射着晚霞，红灯下吃冰糖葫芦的孩童纯真又可爱。
黄灯闪烁，绿灯通行。
陆羽往前蹬了几米，一辆摩托车忽然从对面疾驰而来。
砰——
头晕，耳鸣。
恍惚中能听到引擎声发动的轰鸣，又听到人群齐聚的议论声，还有刹车声、匆匆脚步声。
大脑有强烈晕眩感，胸腹处有轻微灼烧感。
恶心，想吐。
陆羽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向前一看，发现地上有一滩血迹，血迹在他和共享单车间断断续续、连成不规则的线。
“被对向直行的超速摩托车撞了吗？对方人呢，逃逸了吗？”
陆羽捂着伤口转了个身，看见人山人海。
“……”
他沉默并思考着，最终径直地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砰！
回到廉租房中，陆羽关上了门，在厕所里看着自己。
镜面中那男人面色憔悴，头发乱糟糟，蓝灰色细纹西装侧身处破了一连串洞口，露出里面猩红伤口，整个人看起来怪狼狈。不过稍微细看，能看出他的五官十分优质，俊美且深邃。
陆羽把衣服脱了下来，从洗手台下方收纳柜拿出酒精来，给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
陆羽觉得精神有些恍惚。
就这样走了回来，不是因为他打算放过对方。
而是在入职前的节骨眼上，不能节外生枝。
有什么要清算的，等到生活稳定再说。
陆羽拿了罐批发价只要1块的可乐放在手边，坐在破沙发上，打开电脑，准备关心一下今天的新闻。
他看着发着荧光的屏幕，总觉得眼皮沉重，拍了拍脸试图清醒些，艰难地挪动鼠标搜索车祸。
隔壁激烈的摇滚乐又开始演奏，他无心听曲，视线朝着远离噪音的方向挪动。
忽然，他瞪大了双眼，疲惫烟消云散。
一个1米长宽高左右的黑盒子安静地待在饭桌上。
眨了眨眼，发现黑盒不仅没有消失，他的视野里还出现了一行行字。
“已确定维度编号ADU-102，具现进程启动…”
“检测维度歧因浓度中…”
“警告！该维度歧因浓度高达1326％，入侵等级最高！”
“已寻找到合适的玩家…”
“选定玩家：陆羽。”
“102维度，玩家编号0127，首次推演开始！”
陆羽双眸失焦地扫视这些文字，恐慌从眼底涌出。
“什么情况？”
“我怎么会看到这些？”
“我、我不会死了吧？”
视野中，黑盒呼吸般褪去外层，露出一颗纯黑色球形内胆。
啪——！
那颗黑球落入透明缸底部，在撞击中逸散出浑厚黑水，黑水像磁性流体般疯狂涌动，立方体、不规则球体、看不清的人形物…纷纷在玻璃缸中拔地而起！
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近玻璃缸。
玻璃缸中高楼林林总总，唯有一栋大厦特别醒目，而大厦上，焊着“箱庭游戏”的牌匾。
箱庭游戏？
这不是我之后要入职的公司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玻璃缸里？
陆羽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很害怕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还有很多事，没能做到。
这个玻璃缸里好像存在一个真实世界，数不过来的小人穿梭于商铺、高楼、公共设施。他们呼吸、聊天、打电话、送外卖、蹲下来喂流浪猫；身上穿着平价卫衣或高档西装，踩着马丁靴或平底匡威，吃饭的店叫做兰州拉面或柳州螺蛳粉……
而箱庭游戏公司无疑是其中主体，醒目显要。
更多小人应该是这栋大厦里的员工，主要往返于其中。
“玩家0127首次进行观测，免去费用，展示无干涉状况。”
“10月20日，箱庭游戏遭遇入侵，人类无法解决。”
陆羽视野左上角出现了一串神秘代码：
“维度ADU-106，日期：10月17日→10月20日，时间：08点33分”
玻璃缸中，景色开始变化。
在最初几秒快到看不清的变化后，景色定格在一个上午，原本风平浪静的天空变得浓云滚滚，大雨开始倾泻。
路人们打着五彩斑斓的伞在马路上行色匆匆地行走，没有伞的人顶着公文包在雨中向公司冲刺，大雨从缝隙中打在他们肩上，背上，脸上。
蒂法……？
这是coser吗？
陆羽顺着蒂法小姐姐身影，注意到这黑盒里有一群coser来到了箱庭游戏公司，应该是有什么工作事务。
看着看着，陆羽注意力又被一个穿着布衣布鞋的老人吸引。
他看起来姿态僵硬，肤色苍白，裤脚染水，有点瘆人。
不过在一众coser中，无人在意他。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陆羽皱着眉。
忽然，大厦二十多楼里出现一个人影，毫无征兆落了下来。
啪！
她摔在地面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陆羽还没反应过来，箱庭游戏公司21楼又源源不断出现跳下去的人，像下雨般急促！
有的人居然在天花板上行走！为什么？？
不止如此，他们从天花板走到窗口，径直落下去！
啪啪啪啪啪！
人撞击地面，血与雨混着流入下水道，世界成了红色。
忽然，陆羽看到了……自己。
在这一众下落雨点中，很平凡，不显眼。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熟悉自己，他根本看不到这个小人。
“自己”带着一如既往的平淡神情，摔在地面，四仰八叉地乱了一地。
这一刻。
陆羽攀着桌角止不住地吐了。
线索在脑中汇聚，完整事实在陆羽脑中呈现：
“车祸后，房间里突然出现的黑盒展示了一起灾害事件。我，以及箱庭游戏公司的许多员工，会在这事件中惨死……”
理清线索时，视野里弹出新信息：
“首次推演与展示完毕，该次入侵编号为：01，将于三天后具现…”
“玩家0127是否选择‘入场’？”
“注：一旦入场，玩家将拥有干涉入侵的权力！将入侵事件扼杀于摇篮之中！”
陆羽不断后退，退到墙壁前，退到角落里。
他一直自诩清醒，这次也不例外。
“这是我的死后幻想吗？我已经在车祸中死去了吗？”
“玩家0127是否选择‘入场’？”
然而，视野里重复着这句话。
黑盒一定要陆羽回应。
陆羽沉默朝着门口走去。
“人在做梦时，无法梦见自己未曾见过的事物。”
可或许正是他几年来的游戏设计，让他最后做了一个关于游戏的，荒诞的梦。
不论如何，他要验证这一点。
届时答案只有两个：整个世界都是他所熟悉的东西，或者，他能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新事物。
然而打开门迈出脚，陆羽觉得自己好似踢到胶水，整个人被拦在了门槛前。
“为什么？居然连门都出不去吗？”
陆羽下意识伸出手触摸，发现门前似乎有一道无形胶水墙，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突破。
“您当前可支配寿命：0年。”
“在未赚取到足够的可支配寿命前，离开您的房间，将会立刻死去。”
这句话不断出现在陆羽视野里。
不断出现。
“什么？那小子出车祸了！”
“我马上就过去！”
左边传来一声巨响，是邻居急匆匆地打开了门，陆羽看见那家伙从自己面前冲了过去，过了一秒，他又听到脚步停止的声音。
“吔？”
“门怎么是开的？”
眼前人穿着羽绒服短裤和拖鞋、留着一头很朋克的挑染长发，有种又土又潮的感觉。
他叫魏志鹰，是某个乐队主唱，也是陆羽邻居。
“吔？这小子什么时候收藏了个马踏飞燕，纯金的？”
从门廊往陆羽所在306号房直接往里看，能一眼看见客厅以及餐桌，还有餐桌上金光闪闪的马踏飞燕。
魏志鹰揉了揉自己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小子找工作把脑袋找坏了？有这么贵重的东西都不关门，哪怕这小区监控很多，就不怕被别人偷走吗……今天出车祸不会也是因为这原因吧？”
魏志鹰没有犹豫，立即把门关上，匆忙离开。
临走时，留下一句悲痛大吼：
“等我老陆，我会把你从太平间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