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装哑作圣
杨韦氏叨叨不已,大概是一定要句明白话的。杨展如不断回头看向丈夫,而诗圣似乎咬定了嘴就是不说,气氛有些紧张。
杜宗文冷眼看着,继续吃他的粥,嚼他的肉,杜大公子的系统文件、情感驱动已经删除,他已是一个新人,对屋内这几个人感觉到陌生,他们的情绪一时很难影响到他。
“阿母也不急的,等大郎下了地再说吧!”
杨展如一开口,诗圣倒说了话:“我也等不得,明天不走就是后天。”杨展如笑道:“也好,能吃粥当是好了的!熊儿,好了没有?”木勺递到了嘴边。诗圣也看了过来,忧郁的眼睛里饱含着父爱。
杜宗文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了,还是没有说话,不过他想,如果诗圣要去长安他得跟着去才好。据历史记载,诗圣会在十月份通过玄宗爱婿张垍的关系得到河西县尉的任命,可是不知是嫌小还是怎么回事,诗圣竟然拒绝了,后来接受了右卫率府胄曹参军一职。
率府是太子官署,分为左右,宿卫东宫。胄曹主管甲胄,胄曹参军一员,从八品下阶,是胄曹的唯一主官。
河西属京兆府同州治下,是所谓的畿县,县尉二员,正九品下阶。看似诗圣的选择没有问题,其实不然。
唐太宗通过政变得位,玄宗也是通过政变得位,唯恐有人来一个“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所以对兄弟和儿子都防闲得厉害。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就废杀了太子李瑛以及第五子李瑶、第八子李琚。
现在太子便是后来的肃宗李亨,九年前,时任宰相李林甫兴起两番大案,几乎使他步了他二哥的后尘。如今杨国忠又是一个对头,各种阴谋诡计招呼着。去做东宫的官属,恐怕一粒米也领不到手,举朝的钱粮可都在杨国忠手里攥着,要知道诗圣这官可来得不正,门荫够不上,进士没中过,明经没考过。
倒不如去河西做公安局局长,只要能拉起一支人马来,运道不坏,做到节度使封侯封王怕也不难的。
大乱之世,实力为王!所以诗圣是选错了,自己不能看着他选错,无论从情感上(他是诗圣的粉丝)还是利害关系上。
“大郎,自己吃,你也体恤体恤你阿娘么!”
杨韦氏吃完了又开始指划,开始叨叨,诗圣的眉脸又紧了,看得出来此公的个性十分倔犟,要他听从儿子的计划可不容易!
“娘娘!爷爷!咦!…”
门帘一晃,便钻进一个白衣小女娃来,年可四五岁,赤着脚,也没穿外面的衣裤。望床便扑,蛇兔似的灵便,眨眼间便爬到了杜宗文身上,搂住他脖子脸便贴了过来:“阿兄,头还痛不痛?痛不痛?”又吹又蹭的,动作亲昵,言语奶甜。这大概就是杜家的二小姐杜凤儿了,小模样还真是招人喜欢。
“哎哟!这魍魉,粥也撞翻了!”
杨氏在女儿的屁股上轻拍了一下,要拖她。杜凤儿往里面一滚,钻进了被子里。杜甫笑着道:“暖暖身子,阿爷去弄粥来你吃!”话音未了,帘外又掀出一个蓬头赤足的女娃来,这个年岁要大一点,却见了杜甫便往身上爬,哭腔喊爷爷。爷爷、娘娘是唐朝小孩对父母的一种爱呼,年大了就不兴喊了。
“天爷!好好的不睡都起来作什的?”
杨韦氏起身要拉扯,杜鹓儿不撒手,杜甫也不撒手,将着也放到了床上,便走了出去。杜鹓儿在斜依在她娘身上,不说话,看怪人似的看着杜宗文,杜宗文便也怔看着她,他是独生子女,做梦也没想过有两个小妹妹。
“哎!小姐,大郎怎不说话?莫不是哑了?”
正在给大女喂粥的杨氏一下怔住了,明显有些慌了,将碗勺递给了大女,拿过儿子的一只手,又摸了摸额头,说道:“大郎,你…你跟娘娘说句话,啊?”杨氏的陡然间就变得很凉了,还有些发颤。
杜宗文很是为难,他还没想好,而且开口就得叫爷叫娘,可自己的年龄不是十二岁而是二十二岁,这个娘最多大他十岁。
“阿兄?阿兄?”
杜凤儿也巴眨着大眼睛摇起他的手臂来。杨氏眼泪又汩了出来:“大郎,你…你可听得着娘说话?”
她大概以为自己聋了,杜宗文为难,形之于色,发了点喉音:“呃…”杨韦氏便在旁边一拍膝,哎哟哎哟起来。
杜甫在外面听了声,还以为人又过去了,慌得手脚发麻,掀帘子不着意,一碗粥也泼在了地上。却见儿子好好的睁眼坐着,不觉大恼道:“好好的胡乱嚷什的!”
“好什的,大郎哑了哟!”杨韦氏道。
杜甫一时灰了脸,呆愣在那里。杜宗文心里就十分过意不去了,马上开口说话吧,又有恶作剧之嫌,一时急中生智,有了主意,伸手道:“呃…笔!笔!”
“阿兄要笔!”杜家大小姐倒说了话。
杜甫流矢出去了,转回来时,杨路花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儿随在后面,孩儿打着哈欠,抓耳揪发的有些摸不出头脑。这应该就是杜宗武了,好小的人,也怪不得诗圣这般在意长子,古代的婴孩成活率是大大不如现代的。
杜宗文不知道杜大公子的书法水平如何,但是他的还不错,小学三年级就上了书法补习班,还拿过校内小奖。诗圣将木几在床上放稳当了,拧着眉看向儿子,儿子不是个好学的,也不知他要笔何为。
“道路时通塞,江山日寂寥。偷生因二老,伐鼓已三朝。
雨急青枫暮,云深黑水遥。梦魂归已得,不用楚辞招。”
顿了顿又写道:“儿大安,无多忧。”杨氏也不及思想诗意如何,泪中带笑道:“大郎做得诗了?”
诗圣却蹙眉低吟诗,格律无差,对仗工整,诗也是好诗呀!这大概是写魂魄在幽冥世界所见,冷日寂寥,一派清凄,魂欲归却无可通之路,鼓催数日,却因念思父母而不愿前去,云深雨急,青枫已暮黑水长,而侥幸归来,不用招魂。
可语句太老,非是小儿能做,更非这憨儿能做!
“熊儿,诗何来?”
诗圣目光税利,似在审问一个偷儿。杨氏也反应过来了,儿子从未写过这般规整雄健的真书!
杜宗文这首诗还真是偷的,他虽也胡乱写得两句诗,可过不得诗圣的眼,更动不了他的心。可他写诗就是要动这个父亲大人的心,要让他相信大病过后的憨儿已经有了超凡入圣之资,他即使作为父亲也应该虚心俯首听从儿子的指点!
“儿自得之!”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