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总角之宴 言笑晏晏
宁朝京畿十五年，那一年的冬日来得格外早，漫天飞雪，寒气逼人。
沈月白清楚地记得，厚厚的雪铺满了流光殿的院子，她和楚萧笙手牵着手，不厌其烦地踩雪，直到整个院子里都是两个人的脚印。那个时候母亲也未病故，时常领着沈月白进宫寻三皇子玩耍，故而和皇后来往甚是密切。
那一日，她用罢午膳后就缠着母亲进宫，本以为一切如往常般，自己去流光殿，母亲则去凤栖宫，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流光殿宫门紧闭，太监宫娥们个个噤若寒蝉，皇后也称病拒不见人。往后数日皆是如此，她不解，问母亲何故，母亲只说这是大人的事情与她无关，命她在家好好待着，不许再进宫。
自此之后，两人交集越来越少，直到再也不联系，也是那一年，母亲因病去世。
过往种种统统浮现在脑海之中，正在她头疼之时，西山到了。
“正好赶上落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快来看。”沈月白催促着楚萧笙下马车。
看夕阳一点点隐入远处的地平线，落日熔金，更显青山远黛，近水含烟。
“你知道吗，我毕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周游列国，去看看这个大千世界无比秀美的景色，去寻那四书五经里描述的峡谷峭壁，草原沙漠。可是我却生在皇家，最奢侈的就是自由。”楚萧笙脱口而道，绛紫色的余晖在他的眼睫上下跳动，周遭笼上了一层落寞的影子。
“《西楼别序》里说，欲做独善其身之人，其情其性皆可抛。其实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沈月白视线定格在脚底的落石，一字一句道。
“你是女子，自然有比我更多的难言之隐。”
夕阳西下，境遇相似选择不同的两人，此时此刻，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五日很快便过去，沈月白同陆长信相约的日子来临。
从清清早开始，沈月白就使唤着芋儿挑衣裳，梳髻子，女为悦己者容，这是芋儿心里能够想到最贴切的话。
里里外外捯饬了半天，终于，一位亭亭玉立的千金大小姐装束完毕。
“怎么样芋儿，我这身打扮？” 沈月白起身原地转了一圈。
“小姐，你说平时打扮您也这么上心，那这城里要娶你的男子可不得从家门口排到城外啊。”芋儿两眼放光地盯着沈月白，即使和自家小姐朝夕相伴，还是要感叹一句京畿第一美人的名头不是空穴来风的。
“哪怕是天仙下凡神仙之姿也不过如此了。”
沈月白心中的喜悦已经快要满溢出来。
酉时一到，放眼望去东西两街，大大小小的商铺全都挂上了彩灯，还有河里系上红绸的游船，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陆长信提前来到与沈月白约定的地点等候。
见时辰还早，就打算先去游船上坐一会儿，不然自己看这些实在无趣。
“老人家，这船怎么个坐法。”陆长信的手下俯下身去问。
“一人二十文，来回一趟十文。”一戴着面具的人低着头沉沉回答道。
手下回身禀告，陆长信点头示意，随即便上了船。
船慢悠悠游了一段时间，陆长信听着岸边叽叽喳喳的交谈嬉笑声闭目养神，突然船停了。
“怎么了，为什么停船？”陆长信睁眼问道。
无人应答，只见戴着面具的船夫走进船厢，准备在陆长信身边坐下，“大人小心”，手下一个格挡就隔开了两人。
“将军莫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前来告知你一些事。”
习武之人的谨慎让陆长信忍不住盘问；“你是谁，为何乔装成船夫，有什么目的。”
戴面具的男子并未理会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自己的。
“相国府千金的命格此生已经和将军牢牢绑住，她会是你命中的贵人，我前来告诉将军这些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通知将军一声，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希望你不要选错路。”说完便随着烟雾消失于无形。
“真是莫名其妙，将军，依我看这就是那沈姑娘请的神棍，企图用这些小伎俩迷惑你。”陆长信手下的暗卫振振有词道。
戴面具的男子消失后，船又鬼使神差地摇了起来，暗卫向外一看，竟见船夫完好无损，正在边摇橹边划桨。
他没有言语，恍惚之间感觉到船又摇了起来。
他向来是不相信世上有邪魔鬼神一说，如若真有，那便是见鬼杀鬼，见魔斩魔。
只是事发突然，又过于蹊跷，让他不得不怀疑沈月白约他共游花灯会的真实目的。
游船一趟来回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四分之一个时辰的时间，船靠岸，沈月白也刚好到了。
“我已等候多时了，那就请吧，沈姑娘。”纵然他陆长信再眼拙，也看得出来她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真是抱歉让将军久等了，快走吧，我瞧前面的花灯好多都被采撷去了。”沈月白自然地挽过陆长信的手臂，他没有抗拒，这是最让沈月白惊喜的。
“江辰，你看这个，你猜，这个花灯的谜底是什么?”沈月白指着一鲜艳的红色花灯兴致勃勃地问道。
陆长信扫过那几行字，“千百种形，似写似画，一揽远山新月”，“眉黛”，他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公子好眼力，这个谜底前头许些男子都猜不到，您是头一个。”摆摊的商家滔滔不绝好一顿夸。
“那猜对了可有奖励？”沈月白追问道。
“那是当然，这最后一个谜底的大奖就是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说着店家就从底下掏出一个红色的方盒递给沈月白，她打开一看，样式和材质都不算新，但这羊脂色却属实少见，是个能讨姑娘欢心的好物件。
沈月白要将这盏花灯作河灯放，陆长信便陪着她走到河边。
路上沈月白问：“陆将军，这簪子算不算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她丝毫不知羞，反而还贴上前暧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