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清:从驿卒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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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雨同路人

秋雨如牛毛般纷纷扬扬,落到头上,顺着光秃秃的额头转进了李慕洲的脖颈里,冷得像针一样。

“让你做好人,让你管闲事,好了吧,被打了,肚子还扁扁的。”

李慕洲摸着被鞋底击中的左脸,漫无目的的走在河坊街上,心里正琢磨着回去之后怎么和家里那个冤家交代。

突然,雨好像停了,他抬头一看,一把油纸伞正在自己的头顶,挡住了落下的雨丝。

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握着伞柄,笑盈盈的看着李慕洲,八字眉下一双瞳仁正灿灿的闪着。

此人穿着一件湖蓝万字绣纹湖丝马褂,头戴八棱西瓜帽,帽额嵌着一块和田白玉,身份非富即贵。

李慕洲赶紧退出伞外,拱手道:“小的岂敢让先生撑伞,罪过罪过。”

“既是雨中同行之人,撑一下又有何妨。”

中年人笑着上前把伞撑在了李慕洲的头顶,“秋雨最是伤人,小兄弟可不要惹了风寒了。”

他说话很是温和儒雅,让人如沐春风,生不出拒绝之意来,李慕洲只好点了点头:“那就谢过先生了。”

两人并肩同伞慢慢的走在前面,一位随从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河坊街连着西湖,是杭州城中热闹之处。

街道两边房屋造的密密登登,节比鳞次,酒楼、茶楼、青楼、饭铺子~还有各种卖瓜果、吃食、各地特产的小摊,将原本就不开阔的道路挤的只容两人堪堪通行。

“定胜糕,定胜糕,新米做的定胜糕,香喷喷软糯糯。”

“来尝尝哦,绍兴臭豆腐~”

“荷叶叫花鸡,乾隆爷下江南亲口品尝~”

李慕洲走在其间,两边酒楼传来的饭菜香味一个劲儿的朝他鼻中转,引得肚中饥火更甚。

短短一段路,就咽了不下三次口水,脸上偏偏还要扮做一副目不斜视的样。

中年人见他如此,心中暗笑,出声道:“小兄弟,你既然已经从那户人家中拿了东西,为何又要去还她?既然要还,当初为何又要拿?”

李慕洲一愣,转瞬便知道这中年人看到了自己所做之事。虽然不知他的来意,但自己不偷不抢,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便慢慢说道:

“这本就是我的俸禄,拿是本分;我家还有些余粮,真不行我去西湖里抓些鱼蚌,怎么也能对付一段时日。

那袋米我如果不送回去,那女人可能会去窑子,也可能要卖女儿,总之会比我惨,所以我要还。而且我还想生儿子呢。”

“小兄弟这番话说的有见地。”

中年人轻轻点头,继而疑惑道:“可这和生儿子有什么关系?”

“缺德事做多了,生儿子会没屁眼。”

中年人愣了下,哈哈大笑起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小兄弟以后必然子孙满堂,不知小兄弟在哪个衙门高就,如何称呼?”

“我姓李,双名慕洲。现在在吴山驿当差。”

“李慕洲~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洲为水中之山,仁智皆备,好名字。”

中年人在嘴里轻轻念了念这三个字,看着前面的顺兴饭庄道,“李兄弟,如不嫌弃,可否赏脸让我做一回东,你我饮上几杯暖暖身子去去寒气。”

不嫌弃,一点都不嫌弃。

李慕洲心中高兴坏了,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自己这顿饭可算有着落了,等下多点几个菜,还能打包一些回家够吃上几顿的了,这人看上去这么有钱,应该不会和自己计较吧。

不过,想归想,客套话还是要讲几句滴!

李慕洲一脸为难的说道:“先生已经给我撑伞,现在又请我吃饭,这怎么好~~”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随从走上前来,在中年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中年人露出欣喜之色,把伞递给李慕洲拱了拱手道:“李兄弟,我有些要事先行一步。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就急冲冲的走了,身后的李慕洲愣在当场,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都特码要去讨饭了,还要假客气,有这说话的功夫都进酒楼点完菜了。

现在好了,就剩把伞了,等着回家挨骂吧。

在河坊街又绕了三圈,等到炊烟渐歇,回到了吴山驿时,李慕洲饿的腿肚子都有些打颤了。

杭州府有四个驿站,分别是杭州府的吴山驿、武林驿,钱塘县的浙江驿和富阳县的会江驿,其中从人数和规模来论,吴山驿最大。

刚进驿站大门,李慕洲就看到几辆圆篷马车停在里面,窗户和厢口都用油布遮得严严实实,从形制就能看出,这是转运犯人用的囚车。

这也正常,驿站除了接待来往官员,传递信件公函,还有一个重要职责,就是为运送的犯人和官差提供住宿场所。

朱贵正蹲在屋檐下捧着个大碗狼吞虎咽,见李慕洲两手空空回来,心中便有了数,等他走过时,说道:

“这年岁先顾好自己。你这样回去,阿草又要说你了。”

见李慕洲没理自己,朱贵嗤了声,又道:“那女人我没碰,伤阴德的。”

“呦,贵哥吃饭呢,这天黑的太快,我都没看见你。”

李慕洲尴尬的解释着,用眼神示意了下那囚车,问道:“贵哥,什么来路?”

朱贵看了眼,往嘴里扒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像是於潜那边送来,去杭州府的。”

“杭州府?”

李慕洲有些懵,杭州府衙门就在河坊街司运河边上,离吴山驿最多也就一炷香的路程,犯人都到了这里,不直接去杭州府大牢,反而要在这里过一夜,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还是说这犯人进杭州府大牢之前,要先在这里梳洗打扮一下?没这种说法呀。

不过他也没这闲心也没力气多管闲事,看着朱贵碗里的白米饭咽了咽口水,便穿过厅堂,顺着游廊来到卒舍。

快到自家门口时,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活动了下脸部肌肉,拍着自己的肚子,中气十足的对里面喊道:“阿草,我在外面吃过了,你管自己吃就行。”

等他看到桌上摆着的东西时,恨不得再给自己一耳光。

叫你丫装。

厅堂的八仙桌上摊着三个油纸包,油汪汪的烧鸡,香喷喷的蹄髈和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酥鱼。

桌边坐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正单手托腮,板着脸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