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苏芜沁边跑边想，是否有些劫数是天意，根本是躲不掉的。
田辟疆躺在帐中，脸色惨白，隐隐透出一抹青色，毫无表情的面庞上，眉目淡然，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头，胡乱纠结一处，凌乱不堪。
见她进来，田辟疆虚弱地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御医也说不过是皮外伤，小艳儿不要牵挂。不过你肯来探视寡人，寡人心中委实开心。”
苏芜沁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要忌口，这些日子不要再吃肉喝酒了，吃些清淡的，会好快些。”
“可否多陪寡人一会儿？”
苏芜沁后退两步，站在离他稍远些的地方。
“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田辟疆神色缓和了些，又仔细看了看苏芜沁，才轻声问道。
“你要和寡人置气到何时？”
“无艳不敢。”
“你怎会不敢？你都敢推拒我。”
田辟疆忽然走近她，将苏芜沁搂在怀中，苏芜沁正要挣扎，他却趴在她耳畔柔声说道。
“你若是用力挣开，我身上的伤口也会裂开，到时候又会流很多血，小艳儿真的忍心么？”
田辟疆嘴角含着得逞的笑，眼底也闪着苏芜沁看不太懂的光束。
这个怀抱她是熟悉的，连同他身上的檀木香味。
“每夜我都会潜入寝殿中瞧你，君王当成我这般模样，也是天下一桩奇谈了。”田辟疆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可我又怕自己惹你不开心，只能偷偷看你一眼，以解相思之苦。”
“相思......齐王也会害相思么？”
田辟疆将苏芜沁抱得更紧了些，眉头虽是皱着，眼神却是十分柔软的。
“生在皇家，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尔虞我诈，阳奉阴违，便是手足兄弟也自相残杀也不是没有的事......”
他说着闭了闭眼。
“我深陷盘龙阵法的那一日，其实早已断了活命的念头......哪知你会出现，将我救走，悉心照料......”田辟疆看着苏芜沁的眼眸，“小艳儿，莫要再躲着我了。”
苏芜沁紧紧咬住牙关，到嘴的话又被生生咽了下去，她的身心早已在上一世被他的冷漠折磨得消失殆尽。
苏芜沁最终还是推开了田辟疆，他的伤口裂开，血染了袍子，而她落荒离去。
“为什么不是真的对我好？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苏芜沁回了自己的营帐，寻了个角落缩成一团，哭的肝肠寸断，仿佛要将心肺都哭出来。
哭着哭着，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苏芜沁坐直了身子，擦掉眼角还挂着的泪，又呆坐了片刻，才揉着酸痛的腿脚打算更衣就寝。
却在此时，营帐外飞快闪过几道鬼祟的身影。
记忆中好像并无狩猎遇贼这一桩事，苏芜沁敛了气息，追了出去。
短短一盏茶的时光，营外已是死伤一片，巡逻的士兵未来得及出声呼喊，就被贼人拧断了脖子。
“田辟疆……”苏芜沁心脏漏跳了一拍，慌忙跑向他的营帐。
田辟疆面色苍白，将一柄匕首从贼人的胸腔内拔出，抬眼瞧见是苏芜沁时，是真真实实的担忧。
“艳儿可曾受伤？”
苏芜沁摇摇头。
“此地不宜久留，刚才我在外头瞧见侍卫连把剑都提不起，这帮歹人肯定是下了毒，有备而来……”
如此紧要的关头，田辟疆却瞧着苏芜沁蓦地笑了起来。
苏芜沁疑惑道：“齐王……为何笑？”
“我到宁愿被那些贼子砍上一刀，这些日子以来，还是头一回见你将我放在心上。”
“……还是快些走罢。”
她抬脚要走，田辟疆并没有跟上来，转过头来才发现他脸色苍白，伤口渗出的血染的衣袍一片狼藉。
“伤口……裂开了么？”
田辟疆沉沉地将苏芜沁看住，一字一句答道。
“嗯，你推开我的时候就裂了。”
苏芜沁看着他漂亮的双目，听着他带了几分委屈的语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
苏芜沁与田辟疆一路逃至树林，挑了处隐蔽的地方躲藏好，回过头时，却见田辟疆正望着她笑得如沐春风。
苏芜沁的实现落在与他相握的手上，下一顺便想松开，不料田辟疆力道甚大，紧紧握住不愿放手。
“你还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田辟疆虚弱地靠在树旁，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下一瞬，便径直栽倒下去。
“辟疆！”
田辟疆昏死过去前，仍是舍不得放开与她相握的手。
月色发白，衬着他的脸色更是惨白，嘴角还藏着笑，眼却无力合上，唯独那只手倔强且坚决地握紧了苏芜沁。
苏芜沁坐在他身旁，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又将他歪掉的头冠扶正，再擦掉他面上的污渍……
每一个动作都做的仔细，直到眼眶里凝着的一滴泪打在手背上时才赫然停下。
“田辟疆，我该信你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几声人语落入耳畔，苏芜沁才回过神。
贼子甲：“让那齐王逃了，可如何跟上面交代？”
贼子乙：“快将那个树林翻个遍，务必在此之前找到他。”
贼子丙：“最后一个时辰他们的援军就到了，这一次是失败，再难有下一次机会诛杀齐王。”
诛杀齐王。
苏芜沁望一眼依旧不省人事的田辟疆，歹人的声音就在附近，若是翻查起来，她与他是必逃不过，更何况他还负伤在身。
擦掉他唇角最后一条污痕，苏芜沁起身走了出去。
上钩了。
苏芜沁迈着虚浮的脚步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才顺利逃过那帮贼人的追捕。
折回来寻田辟疆时，他却没了踪迹。
后来援军赶到，贼人逃的逃，死的死，没有人愿意供出主谋。而苏芜沁也被带回了寝殿……
但那之后，她并不曾再见过田辟疆。连同田辟疆遣来伺候她的夏迎春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