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在贫民窟
房间采光还算良好，加上几盏油灯，总体还算亮堂。
木桌子上放着几张破破烂烂的纸张，旁边还有几块长方形板子，很显然是那些导师用来揍孩子们用的。
现在房间内只剩下卡尔和崔特莉丝，还有三个孩子。
“老爷。”
三个孩子等着大眼看着卡尔，感到陌生。
卡尔一眼就辨认出谁是迪诺。
他确实可爱，甚至可以说是惹人怜爱，但也确实是个男孩。
既有一丝即将成为男人的阳刚，但更多的又是类似于女人的阴柔。
艾肯很难招架住这样的诱惑，甚至神殿大部分禽兽都没法招架住这样的诱惑。
“你叫迪诺？”
卡尔对最中间那个孩子问道，他的个头要比别人矮一小截。
“是的，老爷。”
迪诺点点头，没有过多回复，就瞪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卡尔。
导师说过，见到乌黑头发，黑色瞳孔，哥哥模样的人，要称呼老爷。
身边那个个头稍大点的孩子斜过头撇了一下迪诺，突然指着迪诺大声道：“他是个骗子！他是个骗子！他偷我的面包！”
紧跟着，在一旁比较瘦弱，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孩子有些胆怯地附和道：“是的，他捉弄布恩导师，还总是偷懒，好像……对，就是，他还回会在晚上去厨房偷吃，我都亲眼看到了！”
卡尔有些惊讶，撇过头对较为瘦弱的孩子问道：“你晚上不应该在睡觉吗？”
“我，我……”他支支吾吾有些说不清，“我有一次睡醒的时候看到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去厨房而不是单纯起夜？难道你也跟过去了？”
“我，我……”
没了声音。
崔特莉丝站在一旁缓缓闭上眼，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里的孩子要比普通孩子的心眼多的多，他们的心肠有时候会变得比大人还可怕。
但受限于心智，想要陷害别人，又没法自圆逻辑。
或许迪诺是真的偷到了食物，并且饱餐了一顿，但是没带另外两个孩子分。
他们眼红。
原因可能就这么简单。
“崔特莉丝。”
卡尔突然叫道。
“我在。”
“有匕首吗？”
“有，但只有一把。”
崔特莉丝将狼皮靴旁的匕首抽出，递给卡尔。
卡尔将其递给迪诺。
崔特莉丝神色有些凝重：‘老爷这是准备让两个孩子自相残杀？’
她终究只是在心里揣测，并没有问出口，到底要做些什么，这都是自家老爷的自由，自家老爷也完全有权这么做。
“来，站在这个位置。”卡尔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脚尖点了点靠窗户旁边椅子的一脚，“两个人，从这开始，谁能用这把匕首第一个碰到我，谁就算赢。”
“赢的那个可以跟我走，输的那个则继续留在这里。”
转着手中的匕首，卡尔淡淡道：“还有一把匕首，谁要来试试？”
个头较大的孩子看了眼身旁较瘦弱的那个孩子，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
“老爷，我要来！”
崔特莉丝脸上的凝重已经完全消散，现在反而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
毕竟都是她自己挑选的，她可得看看这三个孩子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卡尔站在桌子旁边，距离两个孩子都有十步左右距离。
“嗒！”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响起。
“嗖！”
下一刻，闪着寒光的匕首径直朝卡尔额头飞来。
即将抵达卡尔额头的前一秒，那把匕首静静地悬浮在卡尔面前，既不下坠也不向前。
个头稍大点的孩子愣在原地，瞪大眼睛惊恐地看了看迪诺，转头又看向卡尔。
他才刚刚做了个起步的姿势。
并且，最令他意外的是，这个愣头青是真的准备杀死领主老爷？
在他的想法里，这应该是一场速度的比拼，谁的匕首先接近领主老爷，谁获胜。
崔特莉丝在一旁嘴角微扬，说实话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卡尔耸了耸肩，看向愣在原地的孩子：“迪诺赢了，你觉得有问题吗？”
转头看向另外一边较瘦弱的那个孩子问道：“你还要试试吗？”
那个较为瘦弱的孩子使劲摇头。
“那我就只能带走迪诺了。”
……
天色渐亮，屋子外的空地上已经聚满了人。
都是应卡尔要求，取消了一切训练和学习的孩子们，以及全体“导师”。
以屋子为单位，孩子们站成一个个小方阵，旁边是他们的负责导师。
说是方阵，实际上一点都不方，人数最多的也不过二十多人，人数少的就十几人。
崔特莉丝站在卡尔身后。
帕夫洛斯则坐在不远处角落的木椅上，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人群。
同样站在一个个方阵中间，还有那十几名士兵。
包括鲍里斯在内，每个导师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些疑惑，但迫身旁无时不在的军士，他们又不敢相互交流低语。
孩子们则是没那么多想法，长期的服从性训练让他们对于一直站着并不排斥。
卡尔准备当着众人的面，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卡牌赋予仪式，一场足够震动整个利夏尔城的仪式。
这场仪式直接关乎于卡尔之后的统治。
当下这个时代，统治者不仅需要武力，也需要神性。
神殿自称是神的使者，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被解释成神的意志。
当今各个王国的国王，他们的血脉都得到神殿的承认，也就是被所谓的神承认，因此他们才能以极低的成本稳坐在统治者之位，世代传承。
先前两大帝国相对还算和平，艾丽西亚王国还没到覆灭的边缘，卡尔不敢明目张胆地挑战神殿神权。
现在局势大变，他们信仰的唯一真神居然没有在奥尼格特人的侵略中庇护他们，而是眼睁睁看着北方同胞国们接二连三的覆灭。
圣神高贵的血脉在那群不信神的野蛮家伙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信仰的根基已经出现动摇，是时候该撬动一下这颗深植于人内心的信仰之根。
外加这些孩子没有受过祭祀们的布道，他们对于神殿的神本就没有多深的信仰。
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卡尔扫视了一圈人群。
迪诺站在卡尔身后，好奇地看着台下一排排站的整齐的队列，眼神里没有胆怯和恐惧，反而透露出浓浓的好奇。
“都还算整齐，集结的速度也都不慢。”
按照帝国一般士兵的军事素养，现在那些年长一些孩子足够吊打帝国的普通士兵。
他们受过基础教育，能够听懂战场信号，并且能够准确执行作战命令。
现在他们欠缺的，是卡尔赋予他们相应的职业牌。
只要这次劫掠神殿能够成功，他们中的很大部分人能够直接成为卡尔的精锐战力。
到时候收复风暴群岛，卡尔也能够多不少胜算。
“咳咳！”
卡尔清了清嗓子，带有微量雷霆之力的声音使得卡尔的声音足够洪亮，远处最后一排的孩子都能非常清晰地听见。
现在他彻底成为所有人目光都焦点。
抚着身后迪诺的后背，轻轻把他推向台前，让台下的‘导师’和孩子们都能够看清迪诺。
“他，我想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认识，甚至和他很熟悉，平时可能还会一起吃饭，玩闹。”
“但现在我想说，迪诺，已经超越你们太多。”
“你们以同样的天赋出现在这里，但他却抢先一步已经具备留在我身边，成为一名荣耀战士的资格。”
看到一些年幼孩子迷茫的眼神，卡尔继续道：
“或许你们还不知道‘荣耀’二字的真正含义，今天，我将你们聚集在一起，亲眼见证荣耀的诞生！”
一张黑金色的卡牌出现在卡尔手中，中间是一只匕首团，周围带着复杂的花纹，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暗金色光芒。
松开手，黑金色卡牌缓缓飘向空中，忽上忽下，周围的空气的流动都随着卡牌发散的微光变得肉眼可见。
台下无论是孩子们还是‘导师’，亦或是校长鲍里斯，都被这神奇的一幕牢牢抓住眼球。
他们听说过神迹，但从没真正见识过神迹。
在魔法没有得到大范围普及之前，任何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都会被归结于神迹。
“天呐！”鲍里斯小声惊叹道，眼神都炽热起来，“多漂亮的小东西啊！”
鲍里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但怎么说也是黑道出身，是好是坏，他再清楚不过。
‘导师’和孩子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瞬间甚至觉得有些魔幻。
崔特莉丝这个时候则表现的格外平静。
帕夫洛斯嘴角上扬看着人群，甚至还有些得意。
台下在各个队列中巡逻队士兵也都见怪不怪，那份震惊他们早就在经历过了。
然而下一刻，黑金色在半空中骤然绽放，一瞬间光芒四溢。
一道夺目的光柱冲天而起，刺穿云层，强烈的光芒得让人无法直视，宛如神迹降临。
光柱并没有丝毫消失的迹象，而是牢牢将卡牌包裹在其中。
台下众人逐渐适应光柱耀眼的强光，就注意到被卡尔推进光柱里面的迪诺身躯正缓缓上升，暗金色卡牌的能量光束形成无数道细小的线条连接着迪诺。
“神迹！绝对的神迹！”
鲍里斯情不自禁地嘀咕起来，站在他身边的‘导师’也正微张着嘴看着光柱中的迪诺。
“这就是卡尔老爷说的‘荣耀’。”
西南平民窟周围也出现了不小的骚动，距离较近的街道，酒馆，行会，住宅的二楼，都已经挤满了人。
一些穿梭在街道中的祭祀则表现的格外精神，然而正当他们穿过街道和人群，却发现这束白光居然来自西南贫民窟。
“大祭司最近是否给出神谕？”
头顶秃一块的老祭司父对着自己身后的祭司学徒问道，他担心自己因为年纪大了，忘记了神殿的通知。
摇了摇头，学徒认真回答道：“并没有，我们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很显然，这不属于神谕，这不是塞拉瑞斯的意志。”
“罪恶！你是想说，塞拉瑞斯不是唯一真神？”老祭司瞬间皱起眉头，对学徒怒斥道，“听着，神只有一位，那就是万物之主塞拉瑞斯。”
“这样纯洁且神圣的光柱，之会是塞拉瑞斯降下的神迹，即便是降临在贫民窟。”
“我们应该跪拜，让万物之主感受到我们的虔诚！”
学徒点了点头，跪下身子，没再回复。
实际上他还是不这么觉得。
按照大祭司的说法，越是精美的神殿越能体现信徒的虔诚，万物之主塞拉瑞斯会通过神殿降下神谕，为人间迷途的羔羊们指明方向。
如果现在这个出现在贫民窟光柱真的算是神迹，那大祭司的说法又该算什么？
贫民窟可没有华丽精美的神殿供万物之主降下神谕。
两者之间有一方在撒谎。
另外一侧，城市防卫厅的二楼，一个留着精致小胡子，面容饱满的男人正眯着眼看向西南贫民窟的光柱。
这是利夏尔港的市长，休伯特·艾伦。
他的堂兄布朗宁·艾伦是艾丽西亚王国南部沿海的一个实地伯爵，在王国内属于较为激进的改革派，力图削弱神殿权力，像东帝国那样推行魔法改革。
休伯特·艾伦和他的堂兄一样，只不过他相对而言要温和许多。
今天他刚好有些事情要找防卫厅厅长聊聊，没想到这会居然撞上这样的好事。
防卫厅建筑高度不够，建筑物的遮挡加上距离贫民窟有些距离，想要看清那的具体情况并不容易。
“把望远镜拿来。”
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旁边的侍从赶紧将另外一个窗口那的台式望远镜推了过来。
望远镜本来对应的位置是神殿周围，说是为了神殿的安全，监视周围的是否有可疑人员。
弯下腰，略微躬起身子。
通过瓦提克望远镜，休伯特勉强能够看清光柱周围的一些情况。
一群人整齐地站成队列，不过光柱所在的台子刚好被两座二层房屋挡住，中间的缝隙里刚好能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的站在木台左侧。
“这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眉头紧皱，休伯特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急促问道：“卡尔殿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卡尔殿下并没有出迈卡斯林的消息，昨天才传回他被国王训斥愚笨的消息。”顿了顿，秘书继续补充道，“退一步说，就算他能够在一夜之间进入城池，巡逻卫队也不可能丝毫察觉不到。”
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男秘冷静道：“如果这件事跟卡尔王子有关系，我们一定没法调查。这件事和卡尔王子没有关系，我们还是没法调查。”
休伯特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卡尔进入西南贫民窟并不算秘密，他知道，大祭司知道，国王也知道。
只不过没人在意罢了。
这件事如果和卡尔有关，那着背后会不会有国王的意思？即便对方不受重视，但那也是国王的骨肉，拿不准背后会不会有国王的意思。
就算这件事和卡尔无关，他也没法把利夏尔港的军队开到贫民窟。
得益于利夏尔港的人口，常备军数量确实不少，但精锐士兵的实力远远不如神殿。
如果在这种时候和贫民窟的黑帮发生冲突，造成人员伤亡，那么他和神殿力量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再进一步说，自己的权力也会被神殿蚕食。
休伯特单手托着下巴，小声喃喃：“再看看吧，看看神殿那边有没有什么动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