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彩霞就住在隔壁小区，是出了名的时髦又漂亮。

她的丈夫很多年前去世了，一直单身至今。

喜欢她的老头能在小区门口排长队。

从小到大，每当我试图教育儿子女儿，他们就嚷嚷着要找林阿姨。

“我不要坏妈妈，我要林阿姨当我妈妈！”

“你要是和林阿姨一样漂亮就好了，还能在家长会上给我争面子。”

“妈，你烦不烦啊，学学人家林阿姨，温温柔柔的，怪不得你脸上全是皱纹。”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关系远比我想象的要亲密得多。

“爸和林阿姨不就是一起旅个游嘛……他们报的是老年旅行团！”

“都老夫老妻了，妈你就别乱想了，多大的事。”

儿子越说越心虚，替江春材遮遮掩掩。

看来，他心知肚明。

“行了，我还有工作要忙，先挂了。”

回家的路上，我在七月的烈阳下接受炙烤。

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凉。

过了一会儿，女儿也发来语音消息。

一副关心我的态度，“妈，听哥说你想去BJ了。”

“去BJ好啊，天安门可大了，我也想去看呢。”

“不过，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现在社会不像以前，处处都是高科技，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你适应不了……”

“要不你等我们都放假了，全家人一起去？互相也能照看着点。”

女儿显得小心翼翼，这是她的缓兵之计。

“你爸和林彩霞出远门，你也跟过去了吗？”

“那肯定没有啊。”

她刚刚说完，意识到这个问题是陷阱，立马撤回了消息。

果然，女儿一点都不意外。

兄妹俩事先统一了口径，变着法子哄骗我留下。

“妈，林阿姨孤苦伶仃一个人的，爸也是陪她散散心。”

“林阿姨逢年过节还给我们送礼物呢。”

这么多年，我尽心尽力付出，换不回他们对我的心疼。

只记得小时候林彩霞给他们买糖吃。

忘了生病感冒，是我背着他们大半夜往医院跑。

急得泪水和汗水糊满了脸。

扪心自问，我对得起每一个人。

失望积攒够了，我更加坚定要离开这个家的决定。

江春材跳完交谊舞回来，看到餐桌上空空如也，脸色难看至极。

“你不做饭，让我喝西北风吗？”

他生气地把扇子扔到茶几上，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银发下，是一双怒不可遏的眼睛。

“嗯，你说得对，以后我都不会做饭了。”

我平静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打量这个相处了大半个世纪的人。

尽管年纪大了，江春材依然很在乎自己的形象。

站得挺直，严格控制身材，不允许衬衫有一丝褶皱，皮鞋永远擦得锃亮。

的确散发几分老男人的魅力。

这都是因为林彩霞是他的舞伴。

男人无论活到多少岁，在心上人面前，都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两个人登台跳舞，获得了不少社区颁发的荣誉奖项。

江春材把证书和奖杯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家里一来客人就眉飞色舞介绍。

满眼写着骄傲。

曾经，我天真相信这纯粹是江春材的兴趣爱好。

还无条件支持他。

最后小丑竟是我自己。

“温雨荷，你是哪根筋搭错了？”

江春材眉头一皱，忽然注意到我收拾好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儿？”

哦，儿子女儿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就在这时，江春材收到了他们发来的消息。

随后气势汹汹冲进书房，门把手一拧就开了。

门后是满地狼藉。

书柜倒了，火车票静静躺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