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赵国·嬴政
“阿母,先掩埋那人尸体吧,免得后来人看见尸体不敢食鱼虾。”
“然后咱们带这孩童回去,看看是不是来邯郸城寻亲的。”
赵政口吻严肃,年纪虽小,却面不改色,不过他那因为弟弟的死亡,眼神的落寞黯淡,却也透露赵政不过是在强撑,装作大人。
负九有了些力气,缓缓伸手,这因为泡水而发胀的孩童小手,告知着他的弱小与无助。
“他没有死……”负九稚嫩、微弱的声音传出,同时伸出的手指向那倒在地上的中年人,随着目光望向赵政与那位妇人,负九虚弱道:“能救救他吗?”
闻声,赵政与那妇人对视。
赵政道:“阿母,吾再看看,或许没有死。”
妇人蹙眉,但还是同意。
“看来是吾因为惊恐,没有仔细探明……他确实没有死。”摸了摸脉搏,赵政语气平静地言说着,他目光也没有他所言的惊恐,反而是惊讶。
惊讶自己判断失误?
负九看得仔细,将赵政的神情记下,而当赵政回首望来时,他也因为迟钝,没有来得及收起目光。
不过赵政眼中,负九不过是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孩童,此刻负九的迟钝,在赵政看来,再正常不过,所以没有怀疑负九什么,也不再纠结中年人为何没有死,反而是安慰负九。
“他确实没有死,汝放心,吾和吾母会带他回去,但能活下来,吾无法保证。”
说罢,望向母亲。
妇人只能点头,也是这时,妇人将一块玉佩递给赵政。
“这是汝父留给汝的证明,岂能轻易拿来交易,让那些甲兵传信……吾将家中的赵钱都给了那几个甲兵,换了回来,汝不准再胡来。”
狠狠瞪了赵政一眼,妇人眼中却透露出悲愤之色,紧忙撇开头不再看赵政。
赵政眼中的冷漠,妇人终叹了口气,一边扶好木车,一边道:“他虽弃下汝,自行逃命,但也是汝的亲父啊……”
“……吾知道。”
“但他也弃了您,不配为夫……”
赵政收起玉佩,帮助妇人扶起那昏迷不醒的瘦削男子安放在木车上后,他来到负九身边,将负九背起。
而在这过程中,赵政偷偷地将那地上用破布包裹的包袱,放在了木车上,以做掩藏。
这一切,负九都默不作声。
……
“是他们,怎么捡了个男人回来?”
入了城,城门上大大的二字,让负九知晓了他并不认识字,不过他无心纠结。
只见一路上,所过之处,皆是指指点点,而伴随着木车滚动,赵政一言不发,只是低首掩盖自己的阴鸷之目,而妇人也是一般,但却是显露怯懦之色,对外界之人的言论不敢出言反驳。
而那些看管二人的甲兵们,也只是隐在暗处,可不会管他们。
又有听——
“听闻这秦国杂种的弟弟被人砸死了?”
“那也是个杂种,那秦国质子逃走两年后,这嬴妇才生下的那孩子,还不知道爹是谁,把谁家男人被勾引了去,用身体换了个躲藏的地方呢……”
“这又找了个新男人回来,别这个‘弟弟’也被砸死了才好。”
“王为何还不将这对母子斩首,将头颅丢去秦国,还养了这对母子九载,真当痛恨……那白起九年前坑杀我赵国数十万赵兵,我赵国与秦国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啊!”
……
怒骂、议论之声不绝,且这些人,多对这对母子面露仇恨、敌意,好似欲杀之后快。
负九被赵政背在背上,他能感觉到赵政身躯的紧绷,特别是在听到赵政弟弟被人用石块砸死后,那股恨意已经快要藏不住。
“你……汝没事吧?”负九在赵政肩头,低声询问。
赵政身躯一滞,继续行走,只是微微摇头。
“哎呦!”负九只感到额头一疼,抬眸望去,就看见一男孩耀武扬威地看着他,好似在说,就是他砸的。
负九心头一冷,莫名冒出一股恶意,想要撕咬,残杀这孩童的心思难以压制。
想是有一头凶兽藏在他身体内。
他那凶恶的眼神,吓得对面的孩童一惊,却是逃也似地跑了。
“疼吧…”传来赵政担忧又别扭的声音,唤回负九的理智。
负九后背一寒,理智快速归来!
他方才怎会有那样极端的恶意?
他就像是一具尸体。
被人杀死。
丢在荒野。
如今的他在仇恨这个世界……
是谁杀了他!
……
这股凶杀之意,影响着他的心智。
即使回归理性,他还是牢牢记住了那砸他的孩童的样貌,恨杀之心并未消退几分。
“无…无事……”负九声音有些忐忑,冰凉,这让赵政觉得他是在害怕。
可他哪是害怕那孩童,而是担忧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赵政道:“别怕,回去用药酒擦擦,不会死的。”
负九颔首,收敛心神,至于赵政的处境……虽然他暂时一知半解,不清楚白起坑杀赵国数十万甲兵,与赵政母子有什么关系,但能明显感到这些赵人对他们的恶意……
没有太多犹豫,负九道:“就因为汝父是秦人吗?”
赵政的神情负九看不见,但还是传来一声:“是……就因为他是秦人,所以吾也是秦人,被赵国人叫做秦国杂种。”
“咔…”破烂的木围栏打开,赵政的母亲,被称作秦妇的妇人,将木车上的男子拖入房门,一改之前的怯弱,将男子丢在夯土地上。
赵政看向被丢在地上的中年人,慢慢将负九放在自己的草席床榻上,然后去木车上拿回包袱,就低身去拾柴燃火。
“说吧,为何救他们?”
或许是对负九这个只有几岁的孱弱孩童没有多少防备,妇人在屋内直接询问赵政,语气看似柔和,但也有质问的意味。
赵政不过几下,就将火点燃,架陶锅烧水。
对于妇人的询问,他将直接包袱递给妇人,自己则去拿药与自己的衣物,准备为负九更换衣物,处理伤口;经过河道冲刷,负九身上可不只额头上被砸出的伤口。
“这是……楚国的人……一位少史!”
闻声,赵政早知晓,而负九也依言望去,就见到妇人手中正拿着一块符牌,符牌之上,正是官职名:少史。
奇异的是,负九竟然认识这二字。
不……
负九心道:我不是不认识字,只是不认识赵国的字,而这个符牌上的字,来自楚国。
所以,我很可能来自楚国;而赵政之所以救我和与我一同的这人,也是因为这少史符牌。
只是……少史是什么,我只记得是一个官位,并不知高低大小,且,楚国在什么地方,赵国又在什么地方,为何楚国的少史会来赵国。
失去记忆的负九,只知晓一些刻在本根的知识,对于过往的来历,都丢了。
“等等,这是什么?”这时,那妇人突而惊呼一声,又紧忙捂住口鼻,不敢大声喘息,只见到她拿着一方红布,此布光华绸缎,上刻画着奇异花纹,以及一位少女高举双臂,召唤龙凤的图案……
……